第二十四章(24.0)

 

你的心,決定你所看見的

 

Garth Stein,我在雨中等你)

 

第二十四章(24.1)

 

和網切的戰鬥在煒彤、昌浩和神將們意料之外的存在手下結束了。

 

突然出現就毫不留情地以手上的刀斬殺了網切的冥官副吏,以著一貫的興味盎然和挑釁的態度看著同時間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態度也改變了的神將們,還有有些愣住的煒彤。

 

煒彤看著眼前突然出現、散發著非人類氣息的男子在瞬間有些錯愕。

 

這個人。。。。,不,應該是鬼吧?

 

在哪裡見過?

 

煒彤思索著,不是自己在人界曾經遇見過的人類,那麼為什麼有一種出於自己預期之外的熟悉感?

 

是母親的記憶。。。

 

是『絳赩』所呈現給自己看的、屬於母親的記憶。

 

冥官副吏。。。。

 

關於眼前這個非人類的男人,母親的記憶最後,有另外一個人類外貌的青年是這麼對母親說的,「這之後,等他的天命終了之後,按照他的意願,願意在冥府繼續擔任職務的話,那麼就會給他冥官副吏的地位。」

 

冥府的官吏嗎?

 

煒彤的眼底有著了悟。

 

那麼應該不會為難自己的,同時也在心中鬆了一口氣。

 

如此輕而易舉就能夠將自己苦戰許久的網切斬殺,那麼對自己也是有相當的威脅性吧。

 

如果是冥官副吏的話,那麼是不是也不會放過同為異於人類的存在的自己呢?

 

自己在那一瞬間之所以會愣住,是因為正在思考是否應該要趁隙逃走,還是應該要留下來為了網切所持有的『絳赩』而奮戰。

 

因為對方明顯和自己的實力差異過於懸殊,懸殊的程度就算自己拼上性命也絕對無法戰勝。

 

只是,應該要拋下自己奮鬥許久,卻沒有能夠到手的、淪落到網切手中的『絳赩』嗎?

 

所以才會有一瞬間的愣住。

 

因為不管選擇哪一邊,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不是因為自己對於自己的性命感到一絲一毫的可惜,而是自己仍舊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即便這樣的希望非常的渺小。

 

第二十四章(24.2)

 

冥官副吏在斬殺了網切之後,用刀挑出了一樣物品,那是深埋於網切體內的『絳赩』。

 

不管『絳赩』是否沾染著網切的血,冥官副吏好奇的拿在手上端詳著,無視於神將們對於自己的怒視。

 

早在晴明成為都城的主要守護者的那時候,神將們就和冥官副吏曾經遇見過。

 

對於神將們而言,冥官副吏雖然不是需要剷除的妖異或是鬼怪,但所秉持著的一貫的挑釁態度,總是讓神將們打從心中感到不愉快。

 

到後來,雙方就在不知不覺之間有著微妙與奇怪的氛圍。

 

應該說是不痛快吧!

 

因為冥官副吏每每出現,總是愛用靈壓先將眾神將壓制住,然後做出各種讓人感到不快的舉止。

 

但神將們又因為已經被壓制住,根本就無從反抗起,所以從心中油然而生的不痛快感,逐漸地惡化為對冥官副吏的厭惡。

 

再加上先前冥官副吏在無預警的情況之下,抽走了神將們的神氣,用以壓制當時騷動不已的地龍。

 

更加的引發神將們對於冥官副吏的不滿與惡意。

 

與往常一樣,早就被壓制住的眾神將們只能以憤怒的目光瞪著冥官副吏看。

 

而看見冥官副吏的昌浩,則是想起了和抽走神將們的神氣,以暫時壓制地龍的那時,冥官副吏對著自己所說的話,不免又感到一陣畏怯。

 

那時的自己因為在大蛇的戰鬥之中,第一次真正的、直接傷害了人,心中背負著太多的東西,再加上天狐的血躁動不已,所以心迷失了方向,只一心追求力量,差點就墮落成了鬼。

 

所以只有傻楞楞的站著。

 

在短暫愣住、判斷對方不會對自己出手的煒彤則是踏步向前想要冥官索討回屬於赤狼的『絳赩』。

 

為什麼沒有壓制住自己,而只有壓制住神將們呢?

 

煒彤在發現自己能夠移動的時候,心中有這樣的疑問。

 

不過,在自己回想著從母親的『絳赩』中所看見的情景的時候,自己似乎能夠理解為什麼眼前的冥官副吏沒有對自己出手的緣故。

 

第二十四章(24.3)

 

因為這是約定好的事情。

 

母親和父親當時出手幫助了冥府。

 

那原本就是和赤狼沒有關係的事情,但是為了星辰的能夠平衡,所以出手幫助了。

 

與其說是為了星辰的平衡,或許也可以說是母親的私心作祟吧。

 

因為星辰的平衡一旦被破壞,這個人類所居住的世界就有可能會陷入一片混亂之中,甚至可能不復存在。

 

母親為什麼會如此喜愛這個人類所在的世界呢?

 

自己到現在仍舊無法理解。

 

是因為自己看見的、接觸的、聽聞的一切都還不夠多的緣故嗎?

 

不過,即便如此,父親和母親那時候也和掌理著冥府事務的十王殿立下了協議,所以自己很清楚站在眼前的冥官副吏並不會為難自己。

 

只是冥官副吏似乎只是饒有興味地看著『絳赩』和自己,並沒有意圖想要把『絳赩』歸還給自己。

 

該怎麼辦才好呢?

 

是在等待自己哀求他的憐憫,才會將東西還給自己嗎?

 

或許是吧。

 

如果是壓制住神將們,挑釁著神將們的冥官副吏,或許有著這樣的惡趣味。

 

應該是接受冥府的指派,所以才前來這邊幫助自己吧。

 

處於冥府之中的三途之川,從河中據說可以掩映出現世的一切事物。

 

思及此的煒彤眼神有些黯淡了。

 

因為即便是可以反映出人界之中各種事物的三途之川,也無法顯現出在其中隱藏蹤跡的赤狼。

 

如果自己的蹤跡已經能夠從三途之川被查覺的話,那麼也就是表示自己的力量已經衰微到就連預先設置好的隱身處也以經幾乎無法使用。

 

岌岌可危,就站在懸崖邊了吧。

 

煒彤在心中不免為此苦笑了。

 

「謝謝您的幫助,不過請把東西還給我,那是屬於赤狼的東西,」煒彤有禮的請求著,同時往冥官副吏的方向踏了一步。

 

不過,雖然對方帶著惡趣味的氛圍,自己並不需要和他一起瞎攪和。

 

誠懇的道謝,是必要的。

 

因為單憑自己現在的力量,是絕對無法打贏網切的。

 

第二十四章(24.4)

 

不管是出於甚麼樣的理由,不管是否出於自願,冥官副吏確確實實地幫助了自己,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

 

那麼既然提供了協助,就好好的、坦率的向對方道謝。

 

對方就算不接受也無所謂,就算接受了也好,只要自己表達了自己最誠摯的謝意,那麼就已經足夠了。

 

接下來,就得從他手上拿回原本就應該是屬於赤狼的東西。

 

冥府也好、冥官也好,就算提供了幫助,也沒有霸佔『絳赩』的正當性。

 

聽見煒彤聲音的冥官副吏並沒有馬上做出反應,仍舊不發一語的看著煒彤和『絳赩』。

 

見到冥官副吏沒有回應自己,煒彤也沒有露出生氣的神色。

 

從母親的記憶中所看見的冥官副吏,雖然和現在的樣子有所出入,不過想必那是因為在那之後又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時光,才從屬於人類的天命裡解脫,進而成為現在的樣子吧。

 

而且,如果眼前的冥官副吏是自己在母親的『絳赩』中所見到的,曾經經歷過那些事情的話,那麼。。。。

 

在煒彤的心中升起了另外一個想法。

 

自己心中的疑惑,曾經詢問過昌浩大人一次的自己心中的疑惑,能夠從冥官副吏這裡得到甚麼樣的答案呢?

 

曾經身處於那樣的晦暗之中的冥官副吏,曾經從那個絕對不可能回來的地方回來的冥官副吏,是不是可以指引一條自己應該前進的道路呢?

 

「把力量暫時借給我吧。。。」煒彤低喃著。

 

隨著煒彤的低語,一陣淡淡的金色光芒從煒彤的頸項附近,像是漣漪擴散開來般籠罩住煒彤。

 

在光芒完全籠罩煒彤的狼的外貌的瞬間,原本應該是一匹擁有赤色毛皮的狼所站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小女孩。

 

那是從那個神器覺醒的夜晚,就沒有出現過的煒彤身為人形的樣子。

 

冥官副吏的眼底有著罕見的興奮與期待,甚至臉上也無法維持一貫的輕鬆自在,有著顯而易見的,可說是愉快的表情。

 

煒彤很清楚為什麼冥官副吏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第二十四章(24.5)

 

除了冥官副吏原本就是這樣的個性以外,另外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自己身上的氣息改變了。

 

雖說燊弈和自己交換的『樸縕』力量比起自己所擁有的『樸縕』還要強大,而且自己也可以自由的使用,並不會影響到自己的本質。

 

然而,現在的情況已經改變了。

 

『曦馭』的覺醒讓自己身上的力量幾乎失去了平衡,自己總是費盡全身的氣力,才能夠讓自己處在一種危險的均衡之中,不被神器的力量所打亂。

 

使用燊弈『樸縕』確實可以讓自己擁有比原來更為強大的力量,但是也會擾動在自己身上所竄動著的力量之間的平衡。

 

所以貿然的使用是非常不明智的,自己深知道這一點。

 

但,現在應該是使用的時候了。

 

想要探求的問題的答案,如果可以讓自己的思緒與決心更為堅定的話,那麼就有嘗試的價值。

 

「冥府的冥官大人,」煒彤以著大概人類七歲女娃的外貌走向冥官副吏,「我想要請教您。。。。」童稚的聲音語調冷靜。

 

聽著煒彤的問話,冥官副吏只是挑起了眉等待著。

 

「那時候,您的心情是如何的呢?」煒彤問著,「那時候,您不也為了那個人而捨棄所有墮入鬼道,也為了那個人,從那個不可能回得來的地方回來了嗎?那時候您的心情是如何的呢?

 

聽見煒彤的問話內容,冥官副吏的神色頓時不自覺地嚴肅了幾分。

 

昌浩則是因為煒彤的問話想起了曾經聽見過的事情。

 

當自己在伊勢的神諭之地遇見了祖父的友人的那個時候,從那人那裏曾經聽聞過的,關於眼前的冥官副吏的事情。

 

從人之道墜落到鬼之道,然後又從不可能回來的鬼之道重回了人之道。

 

而神將們則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戲弄著別人的表情的冥官副吏,原來也有這樣的過去嗎?

 

在神將們不自覺之間,露出了些許同情與不可思議的神情。

 

第二十四章(24.6)

 

「為了這個世界的均衡,遭受了那樣痛苦的事情,原本不應該要承受的,卻為了眼前這樣的世界經歷了那麼痛苦的事情。這個世界、這個人界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煒彤繼續問著。

 

冥官副吏或許是因為就連神將們也對他表示了同情,又或者是因為自己身為人時的過去被揭露開來,心中浮現了些許的不快情緒,所以表情也顯得更為奇怪。

 

守護著這個地方真的是您自己的選擇,又或者是不得不的事情?」煒彤無視於冥官副吏的神色,繼續這麼說。

 

父親和母親受到冥府太子之請託在那個時候提供了協助,所以母親所擁有的『絳赩』,也就是母親的記憶的碎片裡有著站在自己眼前冥官副吏的影像。

 

冥官副吏所背負著那麼沉重的過去,繼承凶星破軍而生的命運,再加上前世的因緣,所以必須受到冥府監管。

 

這些,如果沒有人心的黑暗的話就不需要承受了。

 

自己看著閃現於自己眼前的母親的記憶,有著這樣的想法。

 

冥官副吏會給自己怎麼樣的答案呢?還是會勃然大怒?

 

冥官副吏嚴肅的表情中對眼前的情況帶著些許的玩味,選擇保持了沉默。

 

自己就算有意思要為難眼前的赤狼,但是既然已經被吩咐不能夠戲弄,自己自然也不會越權。

 

自己只是想要看看眼前力量衰微的赤狼會用甚麼樣的方式把自己拿在手中把玩的『絳赩』取回。

 

單純的好奇。

 

不過倒是沒有預想到眼前的赤狼居然可以這麼輕易的就判斷出自己的身分,甚至還說出了許多關於自己的過往,那些自己不曾遺忘過的往事。

 

自己手上的、被稱為『絳赩』的東西究竟是甚麼呢?

 

冥官副吏看著『絳赩』的神情若有所思。

 

「沒有辦法回答我嗎?」煒彤看著選擇保持沉默的冥官副吏,也思索著。

 

是啊,或許本來就無法如此輕易的得到解答的吧。

 

心中的疑惑、命運的糾結。

 

這些困擾著自己的內心的一切,應該說本來就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的。

 

如果正確的答案不存在的話,那麼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前方的路應該要選擇哪一個方向走才是自己應該要前進的道路?

 

第二十四章(24.7)

 

「真是有趣的東西啊,」冥官副吏帶著富有興味的語調開口了,原本因為煒彤的問話而略顯嚴肅的神色似乎鬆懈了下來。

 

冥官副吏所指的是拿在手上的『絳赩』。

 

煒彤似乎也能夠理解冥官副吏所說的意思。

 

是對於自己能夠說出他的過往而感到好奇嗎?

 

一切都是因為母親的『絳赩』的緣故啊。

 

妖異、神祇,被消滅、被淨化就會從此消失,然後再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重生。就像是十二神將被殺害之後會在異界重生一樣,只要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就會有妖異、就會有十二神將,不會被永遠滅絕,只是消失、沉睡等候再生,」煒彤邁著顫顫巍巍的腳步往冥官副吏的身邊靠近。

 

「這片土地上的人類,死了以後會度過三途之川,然後展開新的一個輪迴。具備高等靈力的妖異,會有魂魄,像是天馬、天狐,死亡後或許會渡過那屬於妖異的三途之川,又或者會以就連神祇、就連妖異也看不見的方式徘徊在這個世界,」煒彤童稚的聲音中有些悲傷。

 

「然而,做為異獸的赤狼、做為支撐著世界的元素之一的赤狼卻不一樣,」煒彤說著,「赤狼雖有魂魄,死亡後卻不會和其他的妖異一樣渡過河,而是留在親人的身邊。對於赤狼來說,絳赩是親人的靈魂的凝聚體,是親人殘存的意念,同時也是對於親人的思念。

 

「赤狼。。。。,重視同伴、重視親人。。。。甚至可以說是重過於自己本身。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族人、同伴而犧牲奉獻。。。,」煒彤的話語說到末尾有些紊亂,就像是就連對於自己所說的話感到迷惑一樣。

 

煒彤下一個瞬間從自己剛所說出口的話的語氣產生了警覺。

 

果然,力量失衡了。

 

無法平衡的力量,衝擊著自己的意識與理智。

 

而且如果無法從冥官副吏那裏得到答案的話,那麼至少要把『絳赩』拿回來才行。

 

第二十四章(24.8)

 

「請把『絳赩』還給我吧。。。,那是屬於赤狼的東西。。。」煒彤向冥官副吏伸出手,「請您不要拿如此珍貴的東西開玩笑!」語氣顯得微弱卻益發嚴厲。

 

冥官副吏也沒有再多說甚麼,只是按照煒彤的請託將『絳赩』放到煒彤的手上。

 

是啊,珍貴無比的東西,無論如何付出甚麼樣的代價也要保護的。

 

這樣的存在,自己還是人類的時候也曾經擁有過,也曾經為此不惜墮落成了鬼,又為了相同的存在,從那不可能的地方回來了。

 

對於赤狼而言,『絳赩』就是這樣的東西吧。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不惜一切也要奪回嗎?

 

自己似乎也能夠理解了。

 

只是。。。。

 

那麼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呢?

 

緊握著冥官副吏所遞還給自己的『絳赩』,煒彤像是努力的忍耐著甚麼一樣,閉上了雙眼一會後又睜開,然後看著冥官副吏說,「請轉告那位大人,我會好好保管的,直到最後都不會放棄。。。。至於這件事情的最後會怎麼樣,就由人類自己決定吧!這世界。。。。,是屬於人類的世界,和赤狼沒有關係。。。

 

煒彤看著冥官副吏的眼色趨於堅定,「是啊,即便最後的結局是毀滅,那也不過就是人心的黑暗操弄的結果罷了。。。」語氣就像是煒彤自己在說服自己一樣。

 

就算我消失了,也不會落到別的存在的手裡的,會回到他的身邊去。。。」煒彤的聲音說到最後越形微弱,幾乎聽不見了。

 

然後就在最後的語音落下,煒彤也重新變回狼形的樣子,回身走了。

 

冥官副吏並沒有阻止煒彤的離去。

 

應該說,原本就被限制不能夠對煒彤出手,所以才會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煒彤離開而毫無行動。

 

冥官副吏並沒有把這樣的不滿情緒表達出來,又或者,其實是有點期待的吧。

 

人心的黑暗,在自己還是人類的時候也看得、經歷得不少。

 

那麼這樣的人心會把這個地方導引到甚麼樣的結局呢?

 

第二十四章(24.9)

 

看著煒彤身形完全消失之後,冥官副吏才把自己的注意力轉回在場的昌浩與神將們身上。

 

只見到昌浩和神將們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一開始只是聽聞煒彤是來找尋赤狼的失物的,以為是因為那個赤狼所失落的東西是力量強大的危險之物,所以需要收回。

 

又或者是因為赤狼原本就是種高傲無比的異獸,比起神將的脾性或許還要傲慢許多。

 

這樣的存在不能夠接受所擁有的東西被誰輕易地奪走而不甘心,也能夠理解。

 

於是之故,並沒有對於那個赤狼的失物多加細想。

 

不過到了後來,尤其是最近,做為力量漸趨微弱的異獸,如此的弱小,但是又為了甚麼緣故即便是捨棄自己的生命也不願意放棄呢?

 

疑問漸漸的浮出心頭,只是一直沒有得到解答。

 

再加上風音的事情,不管是晴明也好、昌浩也好,又或者是神將們也好,都和道反有著太過於深沉的淵源與牽扯。

 

由於這個緣故,得知所有真相後的煒彤的態度雖然在大多數時候都沒有甚麼變化,但也可以察覺得出來某些細微的地方有了改變。

 

而後來,在那夜之後,力量變弱了的煒彤更少現出自己的蹤跡。

 

每回遇見,不是在和出現的妖異戰鬥,就是在風音的問題上糾結,以致於也沒有恰當的機會和時機可以問出口。

 

眼前煒彤和冥官副吏的對談,將煒彤之所以會如此執著的原因完全的揭露。

 

是啊,如果是親族的魂魄與所有的一切的話,就算是如此的執著也可以理解了。

 

同時可以這樣推測嗎?

 

之所以『絳赩』,如此珍貴無比的『絳赩』,會被貪婪的人類以及妖異搶奪,也是因為道反的緣故嗎?

 

應該是這樣的吧。

 

思及此,昌浩也好、神將們也好,都不自覺地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第二十四章(24.10)

 

冥官副吏大概是覺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感到有些不滿,於是輕咳了一聲之後,以戲弄般的惡意表情看著昌浩和神將們。

 

見到神將們再次對自己露出了憤怒的表情之後,冥官副吏這才感到滿意,像是心中所積累的不能對赤狼出手的鬱悶,透過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而鬆弛下來一樣的舒暢。

 

「我很期待,安倍昌浩,」冥官副吏驟地像是曾經對昌浩說出名字的那個時候一樣,冷不防地又再次向昌浩這麼說了。

 

被再次叫喚了名字的昌浩,心中五味雜陳。

 

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只是那時候冥官副吏之所以會特別叫喚自己的名字,是想要提醒自己不要輕易的因為過分追求力量而墮入鬼之道,但是現在又是甚麼意思呢?

 

冥官副吏所期待的事情是甚麼?

 

期待的事情想必和煒彤有所關連,然而,自己卻不知道要從何著手才好。

 

如果是自己的事情的話,那麼只要自己對此省悟、對此下定決心、對此做出決定,那麼就已經足夠了。

 

只是,這件事情卻涉及了煒彤。

 

雖然煒彤對於自己和祖父,甚至是對於神將的態度都還算是溫和與多方照顧,但這並不代表甚麼。

 

對於風音、對於道反的事情,自己再怎麼努力也想不到應該要如何勸說。

 

畢竟傷害已經造成了,那麼深的傷口,如果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恐怕也無法視而不見。

 

如果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的話,那麼又該如何去說服煒彤呢?

 

辦不到吧。

 

聽見冥官副吏對於自己的期待,昌浩不免打從心中感到挫折了。

 

另外一邊聽見冥官副吏又叫喚了昌浩名字的小怪,雖然也覺得不滿,但卻也不是不能夠理解冥官副吏的用意。

 

如果是昌浩的話,一定可以再找到新的契機的吧?

 

因為從以前開始,和昌浩一起的冒險,總是這樣的開端,然後最後能夠得到雖不是滿意、雖有所損傷,但還算是圓滿的結局。

 

這一次,也能夠這樣嗎?

 

第二十四章(24.11)

 

只是,昌浩和神將們都不知道的事情是,冥官副吏之所以會這麼再一次的叫喚昌浩的名字,還說會有所期待,其實是因為在那本記載著人的生死的簿冊上又再一看見了。

 

再一次看見這個名為安倍昌浩的名字顏色有了變化。

 

名字顏色變化的意義,決定了擁有這個名字主人的生與死。

 

經過上一次同僚的指點,自己知道在名字的變化完全安定下來之前,還有改變的機會。

 

名字的變化一旦定下,那麼就再也沒有改變的機會了。

 

只是,這一次自己期待的,是甚麼呢?

 

這一次還能夠像上一回那樣安然無恙的度過嗎?

 

冥官副吏看著昌浩的神情有些複雜。

 

雖然這純粹是自己的多管閒事而已,雖然這純粹是不管這個孩子的眼神,又或者是在冥河之岸等候著的女子的眼神,太過於像是自己還是人類的時候就非常珍視的那個人的眼神的緣故。

 

所以自己才會對眼前這個人類的生與死掛意在心中,否則對於執事於掌理亡者之地的自己而言,生與死不過就是每天、每刻都在發生的事情。

 

然而,這一次已經沒有能夠交換的東西了。

 

上一次之所以可以如此可說是安然無恙的度過,是因為用了對於那個孩子而言非常寶貴的東西交換而來的。

 

必須要有相等的代價才能夠獲得的機會,這一次已經不存在這樣的代價了。

 

那麼自己也只能夠期待眼前這個人類、這個孩子為他自己的未來開創出另外的新局了吧。

 

因為其他的自己也已經無法做了。

 

叫喚完昌浩的名字,又看了昌浩好一會的冥官副吏,退到稍遠的地方,然後再解開神將們身上的限制之後,就消失了蹤跡。

 

神將們雖然感到憤憤不平,同時也立刻追了上去,只是和往常如出一轍,並沒有能夠追上冥官副吏的腳步。

 

第二十四章(24.12)

 

「今天我想去雙瀧之谷,好嗎?」煒彤用著罕見的柔軟語氣,像是孩子般的在向燊弈撒嬌。

 

「當然好,」燊弈看著煒彤的和平常完全不同的語氣與行為,雖然不明所以,但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聽見燊弈的回答,煒彤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用自己的頸項非常親暱地摩梭著燊弈的頸項,一邊用著極為甜膩的聲音說,「能夠再去到雙瀧之谷,真是太好了。」

 

燊弈更是打從心底感覺到不對勁。

 

雖然看見煒彤如此的高興,自己也打從心底歡喜了起來。

 

只是,平常的煒彤就算非常高興,也並不是會做出如此親暱舉動和用著如此柔軟的聲調說話的。

 

不是用有些奇怪就可以形容的現在所發生的情形。

 

發生了甚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

 

不過自己沒有聽說今天有發生甚麼特別的事情,燊弈正打算待會找來和煒彤一同居住的煢舝問問的時候,卻發現四周過份靜謐了。

 

而膩在自己身上的煒彤彷彿沒有看見、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波動,只是一味的甜膩在自己身上。

 

確確實實有甚麼事情非常不對勁。

 

燊弈的表情變得非常嚴肅。

 

總是習慣對所有的赤狼察言觀色的煒彤,不可能沒有注意到這樣的寂靜,還有自己心中的疑惑。

 

那麼發生了甚麼異變?

 

燊弈抬起頭仔細觀察四周。

 

景色和平常所見的並沒有甚麼特別突兀的地方,然而卻少了些甚麼。

 

是平常會在自己和煒彤身邊戒備著的同伴,一個都沒有。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因為自己所見的景色,讓自己判斷自己和煒彤現在的位置並不在所屬族群的領域之中。

 

一旦離開所管轄的領域就有危險性,所以自己是不可能視煒彤的安全於無物的。

 

而且仔細想想,自己並沒有和煒彤來到這裡的記憶。

 

思及此的燊弈臉色一沉。

 

那麼現在所見、所聞、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嗎?

 

不。

 

身邊的煒彤的氣息,確確實實是煒彤的,那麼這是怎麼回事?

 

第二十四章(24.13)

 

燊弈才這麼想,就發現四周的景色開始扭曲、淡薄,就連煒彤也是一樣。

 

甚麼?!

 

燊弈想抓住點甚麼,伸出去的手卻撲了個空。

 

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色和剛剛的景象已經全然不同。

 

這是自己在雙瀧之谷附近的住所。

 

帶著追隨自己的赤狼離開原來的族群已經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了,這裡是自己在煒彤回來決定最後的住所之前暫時安居的地方。

 

那麼剛剛是夢嗎?

 

燊弈站了起來,往雙瀧之谷的瀑布方向看去。

 

今天的雙瀧之谷沒有月影的蹤跡。

 

和人界的月亮一樣,赤狼界的月也有陰晴圓缺存在著。

 

沒有月影的雙瀧之谷顯得有些暗淡,一如自己的心情一樣。

 

只是,剛剛自己所看見的、所感受到的、宛如夢境一般的情景是怎麼回事?

 

是異獸的赤狼在睡眠之中也會作夢嗎?

 

自己並不清楚。

 

只是,從以前到現在,自己並沒有做過夢。

 

那麼剛剛所感受到的、剛剛所看見的如夢似幻的情景,又是怎麼回事呢?

 

燊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還是因為在煒彤的身上發生了甚麼重大的改變,而透過了和自己交換的、屬於煒彤的『樸縕』傳達給自己了嗎?

 

自己很清楚的透過『樸縕』感受到有甚麼被推動了,有甚麼被改變了,然而,現在的自己只能束手無策地在這個赤狼的異界之中等待。

 

並不是沒有別的方法可以互通赤狼的異界與人界的兩邊,然而,那麼做的話,所付出的代價與犧牲過於慘重,根本無法列入考慮之中。

 

是啊,那樣的方式,必須要償付的,是就連身為赤狼中力量最強大的猇狼的自己也無法付得起的。

 

而就算自己做出了那樣的交換,最後,去到人界的自己其實也等同於不存在了。

 

這是絕對無法做的事情。

 

因為自己想要的,是一直陪伴在煒彤的身邊,和煒彤一起攜手走過無數的歲月。

 

這樣的願望,還能夠實現嗎?

 

自己現在也開始沒了把握。

 

或許一開始就是不可能被實現的願望吧,然而,自己卻不願意放棄。

 

如果到時候煒彤無法再次回到自己身邊,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的話,那麼自己又會做出甚麼樣的決定呢?

 

燊弈看著在雙瀧之谷中過去曾和煒彤經常坐著的地方陷入思考之中。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forfl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