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7.0)
最重要的事往往最難以啟齒,
因為言語會縮小其重要性;
要讓素昧平生的人在意你生命中的美好事物,
原本就是不容易。
──史蒂芬‧金《四季奇譚》
第七章(7.1)
「總算都設好了。」煒彤看著自己設置好的最後一個地點。
自己傷勢好了之後,就一直在都城中各個地方配合都城的街道與都城原來的方陣,設置陷阱與可以讓自己躲避的術法。
「幸虧這裡的方陣很奇怪,」煒彤一邊仔細回想著自己設置術法的地點。
這裡明明一開始是為了避免惡靈和妖異的入侵所設置的都市,但惡靈與妖異不但沒有散去,反而被土地吸引過來之後就無法逃脫出去。
人類的行為真是不能理解,煒彤輕嘆。
從掌管這片土地的高淤之神那裡解除了土地對於自己的限制,獲得了自己的完整力量,再加上好好的休養,傷口已經都好了。
時序也已經來到了四月。
距離自己離開赤狼的異界、來到人界的二月份,已經邁入了第二個月了。
自己也漸漸習慣了一個人生活。
一個人在都城之外的山野間獵捕妖異以補充自己耗費掉的靈力、一個人在都城之內探查消息以確認該去的方向、一個人佈下陣法以獵捕和逃脫,一個人做著所有的事情。
但是卻也只有在這些時候格外感到寂寥。
尤其是自己把事情完成之後,孤寂感更是自動自發地湧上心頭。
赤狼本來就是群居的異獸,獨狼的存在是非常少見的。
如果自己再也不能夠見到他,是不是他就會變成獨狼呢?
就像是自己的父親失去了母親時,就拋棄了赤狼族的其他族人,帶著母親的遺骨消失、至今毫無音訊、生死未卜一樣。
從前燊弈和同伴們來到人界的時候,自己並沒有感到這麼寂寞。
或許那是因為自己很肯定燊弈一定會和同伴們再度回到赤狼所在的異界的緣故吧。
那時候所抱持的信念是兩個人一定會再見面的,而且還有自己的日常生活中還有其他的同伴存在。
而現在的孤寂,是因為自己知道自己有絕大的可能性再也見不到他的緣故。
而現在的孤寂,是因為自己的身邊連一個同伴都沒有。
啊,如果當時自己能夠堅持不要和他交換『樸縕』就好了,那麼至少他心中的失落不會那麼深沉、至少他就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還活著。
啊,也幸好當時沒有堅持住,而和他交換了做為信物的『樸縕』,也就因為這樣,自己現在才能堅持住吧,至少必須要做到不讓他感到丟臉,如果可以多麼希望他不會為自己落淚。
第七章(7.2)
「這邊也沒有嗎?」一個少年的聲音從街道那頭隱約傳來,「明明說是往這個方向來的。」
聽見聲響的煒彤將自己的身影隱藏在自己設置好的陣法之中,「還真是鍥而不捨呢。」
那個人類的孩子從自己離開的那一天開始,就不停地在找尋著自己的蹤影。
但就算自己在他附近,他也不會感受到的。
因為自己躲在自己設置好的隱藏用的方陣之中,這些方陣和原本都城舊有的方陣結合在一起,除非自己願意,否則那個人類的孩子,就連那個神將大人也是看不見自己的。
不過似乎會從小雜妖們那裡問些關於自己的消息。
所幸這片土地的小雜妖們在減少之中,而就算小雜妖們告知了那個孩子自己的蹤跡也沒有多大用處。
自己並不是固定一處不動的,要追蹤在都城裡到處移動的自己本來就比較困難,更何況自己也會像現在這樣,感覺到那個孩子靠近就會儘快躲進最近一個的避難處。
沒有必要和那個人類的孩子牽涉過深。
那個人類的孩子,雖說是天狐的血脈,卻有另外一種令自己討厭的感覺。
那是屬於獸的危險本能在警告自己,只是自己現在還不了解究竟是為什麼,還是不要忽略比較好吧。
所以自己選擇了儘量不和那個人類的孩子碰面。
這點似乎不容易。
那個人類的孩子幾乎天天帶著那個神將大人,以及隱身於其後的十二神將,在都城裡夜巡。
自己為此還觀察過那個人類的孩子的習慣。
原先是懷疑那個孩子難道是像妖異一樣晝伏夜出嗎?
不過,卻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個孩子每天都會早起,到那個應該可以說是這個都城裡充滿最多惡意的地方,有時候可以早早從那裡退出,有時候則是忙到很晚才能夠離開。
不管如何,那個孩子都會在回到那個自己到現在還沒有真正靠近過的宅邸,然後幾乎是每晚都會再翻牆出來,在都城夜巡後再翻牆回去。
第七章(7.3)
之所以不靠近那個宅邸,則是因為自己還在附近的橋下養傷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那個宅邸被設置了防止妖異進入的結界,不分晝夜還有十二神將輪流在宅邸的屋頂看守著。
保管著這個國家、這片土地重要氣脈的宅邸。
那個結界對自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不是人、不是神、不是妖、不是魔、不是鬼、不是怪,而是屬於是異獸的赤狼,那個結界並無法阻擋自己進入的腳步。
是就連力量薄弱的自己也可以輕易進出的地方。
只是自己尊重對方設置結界的心意。
這也是為什麼赤狼族在人界非常低調,甚至會和土地神交好的原因。
不管是人、是神、是妖異、是鬼怪,又或者是像自己這樣的異獸,都有想要保護的存在。
這些想要保護的存在,可以是土地、可以是人、也可以是任何有形或無形的存在。
就算是妖異,就算是非人的存在,也有比自己的性命還要珍視的存在,也有不惜一切都要守護的存在。
而這也是為什麼,赤狼們在通道開啟時的戰鬥都不會用盡全力的原因。
因為如果用全力,那麼被破壞的,是赤狼們最珍惜的家園土地。
所以只要驅趕就好,除非不得已才會消滅,盡量把對於周遭環境的破壞降到最低是所有赤狼的共識。
所以自己不會貿然地闖進去,然後對結界或是其他的存在造成破壞。
就算是不經意的也不能夠,這是對於對方想要保護甚麼的尊重,因為對於自己而言,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煒彤看著昌浩經過附近,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
那是甚麼?
正當昌浩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街道的另外一端,煒彤感覺到了甚麼異樣。
那是自己在貓魈身上所烙印的追蹤的印記。
煒彤將全神貫注在貓魈所出現的方向。
自己的力量不夠強大,想要單打獨鬥或是正面迎敵的勝算都不夠大。
唯一的方法只有透過事先設下的各種陷阱與奇襲才能夠加大自己贏的局面。
果然和自己的猜想一樣,是為了某種目的才會帶著『絳赩』在這裡尋找著甚麼嗎?
第七章(7.4)
自己很想知道究竟是在尋找甚麼,或許對於將來會有所助益。
而且貓魈離自己的距離太遠了,以自己的速度也無法一下子就趕上,如果炤書在的話就好了。
炤書是赤狼的犺,速度在赤狼裡面是首屈一指的,可惜現在只有自己在,誰也無法讓自己依靠。
煒彤看了一眼已經在街道轉角消失的昌浩的身影。
如果引起騷動的話,那麼就不得不和那個人類的孩子接觸了吧。
煒彤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隨即往貓魈所在的方向放開腳步奔馳。
※
「真是麻煩呢。」貓魈嘀咕著。
若不是擔心那個平靜的聲音不會放過自己,自己是絕對想要把這些要給那個人類的『絳赩』私吞的。
只是兩相權衡之下,自己覺得沒有必要惹這種麻煩。
「不過還真是可惜,那天那隻軟弱的赤狼居然妨礙自己,」貓魈抱怨著。
自己原先是這麼估計著的。
犬神那個傢伙對於人類是這麼樣的怨恨著,一定會用盡全力殺了那天在場的那個人類的孩子。
而那隻柔弱的赤狼出於不明的原因,居然在犬神攻擊那個來不及防備的時候插手保護那個人類的孩子。
對於赤狼這種擅長於、習慣於隱藏自己在人界蹤跡的異獸來說,實在太奇怪了。
既然一開始就隱藏了自己的蹤跡,那麼應該會看著自己與犬神和那個人類的孩子兩邊兩敗俱傷的時候才會趁機奪回『絳赩』才對。
然而,卻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插手了。
或許只是意外而已,而且那隻赤狼的力量並沒有自己預期的那麼強大,所以自己對著那個人類的孩子放出了具有強烈毒性的毒針。
就算自己無法殺死那隻赤狼,被自己殺死的那個人類的孩子的強大力量也會歸於自己。
不過那隻赤狼卻又再度插手了,自己則是被騰蛇打傷了。
直到現在自己才完全恢復,再度來到這個人類的聚集地,想要找到那個隱藏了自己蹤跡的人類。
貓魈一邊找尋著,一邊這麼想。
不同於犬神,自己對於人類是沒有甚麼怨恨的。
第七章(7.5)
雖說自己原本是家貓,不過就算是和人類生活這麼長久的時間,自己仍舊是自由自在的種族。
尤其是自己的力量與智慧站在貓又的頂端,就又更加睥睨著人類。
只是想要更多力量的欲望讓自己選擇和那個平靜的聲音合作。
憑藉著自己移動的快速,自己隱藏蹤跡,偷走了赤狼族的幼狼所特有的『絳赩』。
「總算找到了。」貓魈的腳步停在都城裡某戶宅邸之外,然後輕鬆地躍上牆頭往宅邸之內而去。
追尋著貓魈氣息與自己烙下的印跡的煒彤正好遠遠看見貓魈進入宅邸之內的背影。
為什麼會進入人類的宅邸之內?
煒彤有很不好的預感。
現在也不能夠貿然地闖進去,只是為什麼貓魈會帶著『絳赩』進入人類的宅邸裡?
是受到宅邸裡的人類役使嗎?
不。
煒彤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是宅邸裡的人類役使的話,那麼就直接回去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四處找尋著?
宅邸周遭如果用心感受,可以感受到隱藏著的妨礙妖異追蹤的術法所殘留的痕跡。
而貓魈和犬神不同,天生的野性讓他就算是被人所豢養,也是無論如何絕對不會屈服於人類之下的妖異。
那麼,是宅邸裡的人類和妖異合作了嗎?
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居然選擇和妖異合作嗎?
那麼這片土地的異變也是因這個宅邸的人類而起的嗎?
不過為什麼人類會知道如何侵入赤狼的異界?又為什麼會和妖異合作?
而且自己現在並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看法。
煒彤思考著。
對了,如果貓魈是去將『絳赩』交給那個人類的話,自己是可以透過自己身上的『絳赩』和持有『絳赩』的人類做些甚麼的。
煒彤屏氣凝神,將注意力專注在自己所持有的『絳赩』的上面。
不一會,就像是石頭丟進池水中所盪漾開的漣漪一樣,紅色的圓圈以煒彤為中心擴散出去。
與此同時,被封印在宅邸裡的人手上箱子裡的『絳赩』也像是在呼應煒彤的一樣,隱隱地散發出紅色的光芒。
只是因為箱子並沒有被打開,所以宅邸裡的人和貓魈都沒有注意到箱子裡的『絳赩』發生了甚麼變化。
第七章(7.6)
透過『絳赩』的力量,待在宅邸之外的煒彤感應到了甚麼,低喃著,「近藤實兼?」
這是那個人類的名字吧,屬於那個人類的名的言靈。
就只能感受到這樣了。
因為『絳赩』受困在被下了咒術的箱子裡,所以沒有辦法回到自己的身邊,而且能夠感應到的力量也受限了。
頂多就只能夠知道那個人類的姓名而已。
就在一眨眼之間,紅色的漣漪又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為了要完全奪取這片土地的力量,所以需要『絳赩』嗎?
不過為什麼是『絳赩』?還有其他力量更為強大、更為適合的物品不是嗎?
自己也不是不曾思考過這點。
只是如果把土地神的袖手旁觀也列入考慮,那麼這件事情的結果肯定是因為人類的選擇,所以就連貴船的高淤之神這麼高等的神祇也無法介入。
畢竟這片土地還是以人類為主的地方,人類的決定權大過於神祇,就算因而把這片土地推向滅亡之路,也只是人類的抉擇而已,和神祇沒有任何關係。
陷入思考的煒彤突然打了一個冷顫,該不會是自己所想的那樣吧?
不管『絳赩』究竟代表著的是赤狼族親人的靈魂、思念或是其他的甚麼東西,『絳赩』終究是具備強大力量的亡者之物。
那麼之所以會這麼大費周章地奪取『絳赩』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煒彤想起唯一一個需要具備強大力量的亡者之物做為媒介的術法。
如果如自己所想,那麼那個人類真是夠愚蠢的了。
如果如自己所想,這片土地或許將會迎來無止盡的黑暗。
為了甚麼目的,而要把這片自己所居住的土地推向這樣無法回頭的境地呢?
人類真是難懂。
那麼應該要怎麼做才好?
做為異獸的赤狼對於直接攻擊人類這點是毫無禁忌的。
只是自己不喜歡任意的殺戮。
和妖異不同,妖異就算被殺死、被吞噬也不會真正地消失,但人類卻會。
應該要怎麼辦才好呢?
就暫時放著不管好了,那個人類還沒有使用『絳赩』,在不能回頭之前還有機會可以更正未來的道路。
人類想要怎麼樣對待這片自己所居住的土地和自己絲毫沒有關係,只要在還沒有使用『絳赩』之前,那麼自己也沒有必要採取太過於激烈的行動。
第七章(7.7)
而妖異,就消滅了吧。
無知的人類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諒,因為他們並不瞭解『絳赩』的意義,但妖異就不同了,他們很清楚『絳赩』對於赤狼的意義,卻還是這麼做了,那麼想必一定在行動之前就下定了決心吧。
既然如此,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煒彤盯著將部分的『絳赩』留在宅邸裡面以後,躍出圍牆之外、落在道路之上的貓魈。
煒彤看著貓魈離去的動作在心中這麼估量著。
在貓魈前進的方向上有一個自己所設下的陷阱,觸動的方式就如同前回困住貓魈和犬神一樣,是被非赤狼的存在所攜帶的『絳赩』。
貓魈想必帶著掠奪來的『絳赩』吧。
※
貓魈再度發出激烈的叫喊聲。
又被困住了。
只是這一次的陷阱似乎有些不同,不只是單純的困住自己而已,更在剝奪自己的力量。
是上次那隻赤狼!
貓魈豎起全身的毛髮惡狠狠地盯著現出自己身影的煒彤看。
困住貓魈的結界,是因為貓魈是移動快速的妖異,沒有設下陷阱困住他,自己是無法捕捉到他,甚至會讓他逃脫的。
而且,自己沒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可以一口氣消滅他,只好藉由困住的同時,削弱他的力量再加以撲殺了。
煒彤擺出戰鬥姿態,隨即踏上因為貓魈的激烈掙扎所在地面上隱隱顯現的方陣。
往這邊踏是迫使貓魈不得不往角落躲避驟然縮小的方陣。
煒彤看著閃耀著異樣光芒的方陣,認真地決定自己應該要觸動的術法。
不過這可真是累人。
想要觸動術法就必須要消耗自己的靈力,可得速戰速決了。
煒彤暗自評估著自己的力量。
這一陣子為了養傷、設置術法已經消耗了自己相當多的力量。
所以不得不藉由獵殺、吞噬妖異來補充自己的力量。
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赤狼是不需要刻意補充力量的強大異獸,就算是赤狼中最弱小的猼,也不需要刻意透過進食來補充力量。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力量不夠完全,所以自己必須要透過這樣的方式來補充力量,抑或者是有其他的原因,因為從落到這片土地上之後,尤其是自己開始使用力量以後,自己的力量一直在被削減、消失中。
第七章(7.8)
獵捕妖異以進食已經成為了自己生活中的一個常態了。
已經把貓魈逼在結界中的一個角落無法動彈的煒彤這麼想著。
「可惡!」貓魈死命地掙扎,想要逃脫卻又無法動彈。
踩在陣法上的煒彤沒有情感地看著貓魈,「認命吧。在你決定要奪走『絳赩』的時候,不是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了嗎?」
平淡的聲音讓貓魈有些害怕。
赤狼是火之一族,情感原本就很澎湃,就連反應也非常的直接與劇烈。
不過也由於是火之一族,火的淨化、潔淨功能讓赤狼同時是非常純粹的一族,不會輕易地怨恨著誰。
自己也是因為這樣才會同意協助那個平靜的聲音的。
然而,眼前看上去沒有情緒波瀾、聲音平淡的赤狼,讓自己開始後悔了。
這是憤怒到了極限才會如此的平靜吧。
只是後悔似乎也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這樣的赤狼是不會聽任何的解釋的。
煒彤用前爪往貓魈的方向揚起一陣看似灰塵的塵土。
貓魈也有些疑惑,這是甚麼?
定睛一看,毒針,是自己那天射向那個人類的孩子的毒針。
用自己的毒針來對付自己嗎?
「沒用的,你該不會以為這樣有用吧?」貓魈的口氣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原來不只是弱小,也很愚蠢嗎?
自己的毒怎麼可能對自己產生作用?
真是愚昧。
煒彤只是淡淡地回應,「你該不會忘記了吧?上面可是染了我的血。」
「甚麼。。。!」貓魈這才想起,然後在被毒針穿過身體的那一刻,發出了慘叫聲。
自己的毒是不會對自己產生作用的。
然而,透過毒針上的赤狼族的血,毒針上的毒也產生了變化。
轉變為不受自己控制,而是受到赤狼控制的毒,自己是絕對無法不受影響的。
慘叫過後的貓魈,倒下了。
煒彤仔細地觀察貓魈倒下後的情形,確認貓魈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之後,以最快的速度亮出利爪,直接用自己的尖牙和利爪把貓魈的頭尾分開,隨即毫不猶豫地把貓魈吞到自己的肚子裡。
第七章(7.9)
貓魈的血就這樣濺在煒彤的臉上、爪上、身體上,然後又滴落到地面,形成一副血淋淋的畫面。
昌浩和小怪聽到貓魈的喊叫聲看到的就是這個情景。
「那個。。。,」昌浩正猶豫要如何開口叫喚眼前這隻不知名的赤狼。
從昌浩的角度來看,是看不見煒彤的正面,而是看見煒彤的背影。
已經看不見方陣的十字路口上,有著一隻赤紅皮毛的獸的背影,正不知道在做著甚麼事情。
聽見昌浩叫喚的煒彤回頭了,場景卻有點嚇人。
沒有完全吃完,一半還在嘴巴之外的妖異身體,應該是那天所遇見的貓魈吧,還有分不出來究竟是貓魈的鮮血印染,還是獸原來的皮毛顏色,只有順著皮毛滴落到地上的血滴,說明那紅豔的顏色,不只是皮毛的顏色,更為深邃的是貓魈的鮮血。
昌浩有點嚇了一跳。
煒彤則只是回頭看了昌浩一眼,又繼續轉頭把剩下的貓魈吃完。
貓魈是一種特殊的妖異。
普通的妖異一個軀體只會有一個生命,只需要殺死一次就好,然而貓魈卻必須要殺掉九次才會完全死去,少了任何的一次都會重生。
所以吃掉他是最快的解決方法,自己可不想浪費多餘的力氣在貓魈的身上,也順便能夠補充自己為了獵捕移動速度快速的貓魈所喪失的力氣。
而且,那個與妖異合作的人類,也不能完全地放任不管,還得回頭去設下追蹤用的術法才行。
不過雖然知道騷動會引來那個人類孩子的關注,但自己沒有預期會這麼快出現,也沒有預期到會被那個人類的孩子看見自己現在這個模樣。
對於人類而言,這樣血淋淋的場面應該挺嚇人的吧。
煒彤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那個孩子會怎麼想呢?還真是令人有些在意。
昌浩覺得有些震撼,雖說眼前的赤狼吃的不是人,不過這樣血淋淋的場面自己倒是很少看見的。
只是就算自己現在靠近,應該也不要緊吧?應該也不會對自己展開攻擊吧?
雖然眼前的場面有些殘酷,不過又不是在吃人,是在吃妖異。
自己也消滅了很多的妖異,所以只是看起來可怕而已,實際上並沒有那麼令自己感到驚恐。
而且還是一直以來對於自己都沒有甚麼惡意,甚至還庇護了自己的赤狼。
身上的火紅顏色,就像是小怪的眼睛顏色一樣,就像是夕陽的顏色一樣,讓人感到溫暖而不是害怕。
第七章(7.10)
昌浩正想踏前,卻被小怪阻止了,「等等。」
「怎麼了嗎?」昌浩有點弄不清楚狀況。
「你總不會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被打擾吧,」小怪挑了一個比較沒有那麼嚴肅的說法。
眼前的赤狼那天確實替自己和六合保護了昌浩,自己和六合也是非常感謝的。
當然,在一條歸橋之下替他治療傷口的時候,自己也道謝了,不過那時就連一眼也沒有向自己這邊看。
反而是昌浩在向他說話的時候,雖然沒有實際的回答,不過偶爾可以看見一些些微的反應。
果然是偏袒了昌浩嗎?
究竟是為了甚麼呢?
只是,現在的情景有點尷尬,畢竟對方正在進食,貿然打斷不是甚麼好主意。
自己是覺得無所謂,吃的不是人,而是妖異,這在妖異的世界中並不罕見,所以自己對此是沒有多大意見。
不過,為什麼擁有強大力量的赤狼需要獵捕妖異呢?
是因為眼前的赤狼力量似乎有點奇怪的薄弱的緣故嗎?
而明明是群體行動的赤狼,又為什麼會單獨行動?
心中充滿著疑惑,卻又得不到解答,實在讓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畢竟目前為止,眼前的赤狼沒有絲毫威脅,也沒有絲毫干擾到都城的百姓生活,更何況貴船的高淤之神還說要與他交好,說是為了這片土地的將來著想。
如果要符合貴船的高龗神所指示的一樣的話,那麼貿然對眼前的赤狼做些甚麼都是不明智的舉動。
這種不知道該從何下手的情況真是鬱悶啊。
小怪不禁這麼想。
就在昌浩與小怪的猶豫之間,煒彤已經把貓魈完全拆解、吞吃入腹。
應該要和這個人類的孩子接觸嗎?
自己非常在意那個自己所感受到的、在那個宅邸之中屬於晶霞的濃厚氣息,但自己現在的力量是不足以在不驚動誰的情形下接近的。
煒彤舔了一下腳掌上所沾染到的血跡,再說自己現在這個沾滿了血的樣子,不要說會不會驚嚇到那個人類的孩子,連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樣太過於狼狽了。
怎麼辦才好呢?
第七章(7.11)
打破這個僵局的是昌浩。
看見煒彤似乎已經要離開的昌浩決定不再猶豫,不顧小怪的攔阻往煒彤的方向靠近,「那個,我的名字是安倍昌浩。」
話才剛說出口,昌浩立刻被站在肩膀上的小怪重擊了額頭一下。
「怎麼了?」昌浩不明所以地撫著自己的額頭,不明白為什麼小怪要打自己。
回答昌浩的不是小怪,而是距離昌浩還有一點距離、聽見昌浩的話回過身體看著昌浩的煒彤,「這麼輕率地就把自己的名字言靈給不熟識的存在,真是魯莽。」用著輕柔明亮、帶著些微的童稚聲調,發出非常不贊同的聲音。
小怪和昌浩都被這突如其來、不在預期中的、煒彤的發言嚇了一跳。
是會說話沒有錯,只是為什麼改變了態度?是因為昌浩輕率地將自己的名字的言靈交給了他的緣故嗎?
小怪無聲地想著。
煒彤繼續說,「先讓我整理一下,這麼狼狽的模樣可不好談話,要跟我來嗎?」探詢似的詢問。
眼前這個人類的孩子很有趣,只是他說出口的他自己的名字讓自己感到有些不妙,因為並不是自己預期中的姓名,為什麼呢?
趁這個機會弄清楚比較好,煒彤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嗯。」昌浩立刻點點頭,然後額頭又再度受到小怪的重擊。
這麼草率就跟還不確定是敵是友的赤狼走,真是不知道該說昌浩是過於大膽,還是完全不在意這些應該要注意的細節。
小怪的怒氣有點上升了。
煒彤倒是又在小怪之前再次說話,「神將大人是對的。還沒有弄清楚前就隨意聽從我的話和我一起走,就不怕我把你怎麼樣了嗎?至少要有點警戒心才行。」
童稚般稚嫩的女子聲音發出的責備,聽起來一點威脅性都沒有,不過卻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話語中的嚴厲。
煒彤無視於昌浩與小怪的訝異,繼續說著,「神將大人並不能夠永遠都在你的身邊,如果沒有辦法做到就算一個人也能好好照顧自己的這件事情,神將大人會非常擔心的。」語氣中有著深深的了解與哀愁。
第七章(7.12)
在赤狼異界中的燊弈現在就是這樣的心情吧。
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絳赩』的去向,所以更加擔心在人界中沒有其他同伴的幫忙恐怕無法照顧自己的自己會遭逢甚麼不測。
「是。」昌浩有些挫敗,不過還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小怪則是覺得很微妙,神將大人嗎?
應該是知道自己是誰吧?卻巧妙地避開了自己名字的言靈。
小怪用著紅艷的眼睛仔細盯著煒彤瞧。
煒彤又說,「我去前面的河裡梳洗一下,要在這等我,或是跟我一起去都好。我不會逃走的。」看著昌浩聽見自己又要離去,眼中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又會消失,煒彤補上最後一句。
「我跟你去吧。」昌浩隨即這麼說。
雖然給了保證不會逃走,雖然看上去傷勢已經完全復原了,不過沒有得到親口證實,還是讓人有些擔心。
煒彤不再說甚麼,像是在配合昌浩前進的速度,同時也有意無意地和昌浩保持距離一樣地前進著。
到了河堤邊,煒彤順勢滑下堤岸,就在初夏的河岸邊開始整理身上的紊亂。
人界裡的初夏的風真是柔和,就和赤狼的異界中一模一樣。
燊弈和大家,在做些甚麼呢?
煒彤感受到吹起的夏日的風,一邊梳洗一邊想著。
在堤岸上看著煒彤的昌浩站的姿勢有點危險,眼尖的煒彤在心中輕嘆,就像是自己一樣呢。
總是任性、任意妄為,總是不顧自己的安全,卻毫無自覺。
因為總是有人在自己的背後保護著自己,一如那位神將大人保護著那個人類的孩子一樣。
那時卻沒有自覺這樣的幸福、那時卻沒有自覺這樣的可貴,那時卻沒有自覺應該要珍惜,就這樣讓自己所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從指縫中溜走。
想到這裡,煒彤猛地跳入河流之中,過了好一會才從河水中探出頭來,並且上岸。
看到煒彤跳入河流之中的昌浩則是嚇了一跳。
雖說現在雨季還沒有到,河水並不湍急,不過也不淺吧,這樣跳下去不礙事嗎?
想到這裡的昌浩也急急忙忙地從河堤上滑到河岸旁,想要探視煒彤的情形。
第七章(7.13)
就在昌浩好不容易站穩身子,煒彤已經從河中上岸,在上岸的瞬間煒彤的全身隱隱地籠罩了一片霧氣,然後原本濕透了的皮毛就已經恢復原來的乾燥。
煒彤看著昌浩的驚訝,也沒有對自己的行為多做解釋。
屬於火之子的赤狼,從小就會學習如何細微地操縱火,所以就算是對於自己這樣力量薄弱的存在,也可以很巧妙地操縱、使用火。
看到煒彤沒事的昌浩露出了放鬆的表情,不過卻又立刻開始苦惱了。
因為堤岸不好攀爬,所以似乎上不去。
剛才下來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到這點,要拜託小怪或是六合幫忙嗎?
煒彤有趣地看著距離自己不遠處、似乎有點發愁的昌浩,擔心自己所以下來了嗎?不過絲毫沒有考慮到要如何爬上堤岸呢。
這裡的堤岸比起自己曾經待過的橋附近的堤岸更為陡峭也更難以攀爬。
煒彤看著不知道應該要怎麼要上去的昌浩這麼說,「神將大人就麻煩您抱緊了,」示意著。
聽見煒彤的話的昌浩,沒有懷疑,很快地把小怪抱在懷中。
「然後千萬別掙扎,會受傷的。」煒彤接著這麼說。
在昌浩還沒有理解這句話的同時,煒彤已經變成似人有翼的模樣,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兩隻前臂支起昌浩的雙臂,將昌浩從河岸邊帶回到河堤之上,接著又變回原來的狼的外貌。
動作一氣呵成。
「謝謝。」昌浩和小怪同時道謝。
原本站在堤岸上想要下去幫忙的六合則是站在一旁觀察著。
不帶惡意的存在嗎?
是不是可以這麼說呢?
六合看了一眼不遠處翩翩飛舞著的白色蝴蝶。
那是晴明派出的式,想必剛剛的那一幕,晴明也已經在安倍邸盡收眼底了吧。
煒彤沒有對於昌浩和小怪的道謝做出回應,反而順著六合的目光看向翩翩飛舞著的白色蝴蝶。
昌浩和小怪也注意到了。
兩人也都知道那是晴明所派出來觀察的式。
不過為什麼會關注在那隻式上?
那隻式讓眼前的赤狼感到不愉快了嗎?
在安倍邸的晴明也發現了這個情形,正想讓式飛回自己的身邊,卻發現式動彈不得。
第七章(7.14)
昌浩、小怪和六合也發現了式的不對勁。
昌浩暗中覺得不妙,雖說祖父晴明總是愛捉弄自己,不過式也算是主人的一部分,如果被毀滅的話,對於祖父或許也會產生影響,正想出口詢問煒彤。
如果這麼庇護著自己,那麼或許會聽從自己的請求吧?
昌浩是這麼想的。
「您剛剛說,您的名字是安倍昌浩吧?」煒彤後腳著地,立好姿態,把目光從式身上調回昌浩的身上這麼詢問。
煒彤沒有放開式的打算。
「是。」昌浩有些困惑地看著煒彤,似乎並沒有打算要對那隻式做些甚麼,不過卻也沒有要放開那隻式的打算。
「安倍昌浩。」煒彤低喃著昌浩的名字,一邊思考著名字中所攜帶的言靈。「勇往直前嗎?您的名字有一個很好的言靈呢。」一邊皺起了眉頭。
是的。
就是這個名字讓自己起了疑心。
煒彤繼續說著,像是在努力回想著甚麼一樣,喃喃自語著,「十二神將、安倍,」然後像是想起甚麼,「最初和十二神將定下契約的,不是您吧,昌浩大人?」
「確實不是我。」昌浩和小怪都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會提到這件事情,不過昌浩還是照實回答了。
「那個陰陽師的名字是甚麼呢?」煒彤不是在問昌浩,而是在問自己,自己是曾經聽過的,只是有些沒有特別去記憶,「當代第一的陰陽師。」
昌浩、小怪、六合,甚至是遠在安倍邸的晴明都神色嚴肅地等待著。
「安倍晴明。」煒彤自顧自地說著,「名字上的言靈被解除了,」突然頓悟到這點的煒彤猛地轉過頭去盯著仍舊被自己困住的式這麼說。
那麼自己所感受到的東西是正確的囉?
安倍晴明。
又把視線轉回到昌浩的身上,眼前這個自己保護了的人類的孩子原來不僅僅是天狐的血脈,更是晶霞的子嗣嗎?
而安倍晴明,就是那個沒有被呼喚過名字的孩子嗎?
無法肯定。
還在赤狼異界的那個時候,晶霞來訪之前,族人曾經提起過這個名字,只是那時候晶霞應該還沒有呼喚過那個孩子的名字,所以單從名字上感受不出來是天狐之子。
第七章(7.15)
但是從自己現在所說出口的名字的言靈之中所顯現的,確實是天狐之子。
然而,赤狼的情報網應該不至於連這點都不知道才對,那麼也就是自己被隱瞞了嗎?
如果安倍晴明就是晶霞的孩子,恐怕是燊弈隱瞞了自己這件事情。
為什麼要隱瞞自己呢?
煒彤看著眼前的昌浩想出了神。
昌浩問,「有甚麼不對的事情嗎?」
昌浩看著眼神漸漸嚴肅的煒彤。
「那應該是你的祖父所役使的式吧?」煒彤再次回過頭,將自己的注意力凝聚在依舊翩翩飛舞卻無法逃脫出自己的限制的式身上。
式上的精、氣、神,同時也是代表著術者的一切。
按照自己的判斷,是和眼前的這個人類的孩子有著血脈關係的陰陽師。
如果按照晶霞到赤狼異界的時間以及眼前這個人類的孩子的年齡來推算的話,那麼如果那個陰陽師真的是晶霞的孩子的話,眼前的孩子應該是孫子或是曾孫子的年紀。
「。。。。」昌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才好。
畢竟輕易地回答,涉及的不只是自己,而是可能會涉及祖父的安危。
如果是只有自己的話就沒有關係,但是把別人捲起來這件事情,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似乎是已經把昌浩這樣的反應估算在其中,煒彤沒有搭理昌浩的沒有反應,繼續自顧自地說著,「第九百九十九個月圓已經過了嗎?」
「在第九百九十九個月圓的時候,我就可以把事情解決,然後如果有幸,就可以呼喚那個孩子的名字了。」晶霞那個時候確實是這麼說的。
只是第九百九十九個月圓的時候,會發生甚麼事情呢?而那個孩子是不是又能夠一直活著、支撐到那個時候的到來呢?
自己那時候看見了,晶霞眼中帶著的悲傷。
不要說晶霞想要做的事情究竟是甚麼,畢竟人類和妖異的生命長度是不一樣的,人類既脆弱,就連壽命也非常短暫,比起妖異無窮無盡的生命,就好比只擁有曇花一現的轉瞬。
那個人類的孩子,那個晶霞的孩子是否能夠活到晶霞完成自己必須完成的事情之後呢?
「一定可以的。」自己還記得當時是這麼回答晶霞的。
而晶霞,只是摸摸自己的頭,沒有再多說甚麼。
那麼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呢?
煒彤實在無法判斷。
小怪和六合則是聽見了,甚麼第九百九十九個月圓?
如果按照這樣計算的話,是比晴明現在的年齡還要大上數年的歲月。
但這第九百九十九個月圓是從哪時起算的呢?而為什麼眼前的赤狼會對這件事情這麼關心?
第七章(7.16)
煒彤在心中輕嘆了口氣,自己現在能夠獲得的情報太少了,沒有辦法做出準確無誤的判斷,又把視線轉向昌浩這麼問著,「你的祖父,晴明大人,沒有做甚麼不應該做的事情吧?」眼神中有著更為深層的嚴厲意味。
「不應該做的事情?」昌浩將雙手抱在前胸思考著。
祖父老愛捉弄自己、還有其他降伏妖異的事情種種事情,這些事情之中有做了甚麼不應該做的事情嗎?
自己相信祖父沒有,不過,眼前的赤狼的眼中的嚴厲意味,讓昌浩不敢貿然回答。
「是來尋找失物的赤狼。」昌浩耳邊突然響起高淤之神的話,那麼是祖父拿了甚麼不應該拿的東西嗎?
就連神將們也被問倒了。
畢竟晴明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並不是都是光明磊落的。
想要在都城中生存下去,就必須要為貴族們作一些黑暗、骯髒、甚至是污穢的事情。
看著昌浩和神將們的疑惑,煒彤覺得有些好笑,「不是現在您和神將大人所想的那些事情,既不是拿走了屬於赤狼的物品,也不是人類之間的勾心鬥角。」
純淨的孩子、純淨的神將,所想的思緒很容易猜透。
只不過,自己的疑惑是那個在晴明大人的式上,以及自己靠近那個宅邸時,所感受到的屬於晶霞的濃厚氣息是怎麼回事。
那是必須要持有晶霞的天珠才會有的氣息。
而就和赤之珠代表的是赤狼的生命之源一樣,天珠也代表了天狐的生命。
持有晶霞的天珠,卻不是晶霞本人,那麼就是晶霞的性命已然終結。
不過是為了甚麼緣故才會持有晶霞的天珠呢?
是晴明大人違背了天理弒親?抑或是。。。。?
果然還是要親自見面才能夠了解啊。
煒彤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沒等昌浩、小怪和六合反應過來,對著被自己困住的式這麼說了,「希望晴明大人千萬別是做出那種事情來,才能擁有那個東西。」語氣裡有著些許的無奈與期望。
這樣就可以聽見了吧?
在式的另外一端觀看著這邊發生的一切事情的役使者。
被自己的族人稱為當代第一的陰陽師的安倍晴明。
第七章(7.17)
隨即放開了對於式的侷限。
解除了限制的式隨即飛遠了,應該是要回到主人那邊去吧。
煒彤看著遠去的式這麼想。
而在安倍邸的晴明聽見了煒彤的話,卻不知道甚麼意思,坐在書桌前沉思了起來。
眼神與口氣中除了嚴厲之外,還帶了些許的悲傷與期望。
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太多,就連自己也無法一一細數,而且要說到自己所擁有的東西也是一樣,究竟指的是自己擁有了甚麼東西呢?而不該做的事情又是指甚麼?
晴明被煒彤的話挑起了興趣。
另外一方面,昌浩、小怪和六合聽見煒彤說完話之後,就把晴明的式放開也鬆了一口氣。
不過煒彤的話是甚麼意思呢?
昌浩想要追問。
煒彤卻只是從坐的姿態恢復站的模樣,開始邁步往前,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我們去散散步吧,不是還有很多事情您想要知道的嗎?」
煒彤暫且把與晴明有關的這件事情擱下,在心中想著另外一件事情,那個人類的宅邸應該要優先去佈下追蹤的法術才行。
自己的力量是有限的,而晶霞的事情也急不得,一次解決一個吧。
看見煒彤開始移動,昌浩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只好跟著煒彤一起在都城的街道上開始走動著。
煒彤並沒有刻意地加快腳步,只是配合著昌浩的步伐落在昌浩前方不遠不近的地方做著引導。
那個人類的宅邸就在這邊吧。
前進的速度並不快,或許是因為人類的步伐原本就比較慢,想必神將大人也是配合著昌浩大人的腳步在前進著。
煒彤一邊走著一邊這麼想。
要去哪裡呢?看起來並不是漫無目的的走著。
小怪落在煒彤和昌浩之間走著。
這是為了預防萬一。
實在是弄不清楚究竟這隻赤狼的意圖是甚麼。
庇護了昌浩,不過對於晴明的事情卻帶了非常嚴厲的感覺,還有那句對著晴明的式說的話是甚麼意思呢?
難道是晴明對赤狼做了甚麼事情?
不過眼前這隻赤狼卻否定了這種看法。
那麼究竟是甚麼意思?究竟是友還是敵?
第七章(7.18)
雙瀧之谷的景色非常的優美,尤其是兩道瀑布落下後所造成的深潭,是附近的生物賴以為生的水源。
不過之所以原來的族群沒有以這裡為根據的原因,是因為赤狼是火系的異獸,就算是擁有美麗景致與易守難攻具備先天性戰略要地的地方,擁有大量水的地方並不討赤狼的喜歡,至少第一印象是不喜歡的。
而且由於雙瀧之谷的腹地狹小,對於族群未來的擴大非常不利,這也是為什麼沒有選擇這裡的原因之一。
但煒彤卻非常喜歡這個地方的清靜,而這裡也是自己和煒彤定情的地方,屬於兩人的紀念地。
燊弈繞著雙瀧之谷的深潭走著,一邊對於守備的安置做最後的確認。
距離煒彤離開赤狼所在的異界已經兩個多月了,在人界的生活不知道過得如何呢?
自己和其他追隨自己的赤狼總是為他蒐集許多關於人界的、妖異的、神祇的、諸如此類有趣的、有用的訊息。
和煢舝一起居住的地方也堆了滿滿的從人界蒐集來的書籍。
讓煒彤除了族裡的長老們、族人們所知道的東西之外,還可以知道很多其他的不一樣的東西。
一開始的目的只是在讓他可以排遣寂寞和降低他的無力感,後來,甚至還教給他各族類的技巧。
比起其他的猼,除了力量的差異之外,其實煒彤應該可以說是整個赤狼族中最出色的猼了吧。
看著每當有新東西可以學習便會樂在其中的煒彤,看著每當學習了新東西便會將開心溢於言表的煒彤,自己就覺得非常的高興,其他的同伴也是一樣。
這些自己和同伴們的心意,一直在傳達著,你不是孤單一個的,你還有我們的訊息。
然而,卻一直沒有辦法將這個訊息傳達到煒彤的眼底、心中。
那種孤單已經根深蒂固在煒彤的心中,就算自己和同伴們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拔除。
而現在,是真的孤單一個了。
雖然心疼一個到人界去的煒彤,但是現在是不是已經能夠了解這件事情了呢?
不過,如果讓自己選擇,自己寧願煒彤不明白這件事情,也不願意讓他一個人孤單地落到人界去。
還可以回來嗎?
還可以回到自己的身邊來嗎?
自己不敢奢望,不過卻從未放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