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水之鏡

第十三章(13.0)

 

只是單純的希望對方幸福，是一件多麼沉重的事情。

 

只是單純的給與對方幸福，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不僅僅是對於傳達意念或行為的這方，接受的對方也是。

 

幸福，是建立在雙方同樣幸福的基礎上。

 

因為，讓對方幸福，自己卻痛苦著，那麼，對方是不會真正感到幸福的。

 

第十三章(13.1)

 

「那麼，只要這位式神大人到那時沒有改變心意，這就是唯一的條件。」霽月坐在位子上，對著道反大神與道反巫女說著。

 

為了道反公主在未來的某一天，命運被修正的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是需要協助的。

 

然而。。。。

 

霽月說完就保持沉默，等候道反大神與道反巫女的回應。

 

第一個做出反應的不是道反大神或是道反巫女，而是。。。。

 

「怎麼可以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憤怒的聲音，是由一直安分待在一旁的嵬發出的。

 

在道反大神與道反巫女的心中，一樣有著與嵬一樣的疑惑，只是還沒來的及說出口，已經被嵬搶先。

 

霽月看了一眼嵬，又看了一眼道反大神與道反巫女，眼睛微微的瞇細了。

 

哎呀呀，這種衝動的個性，真應該要好好矯正一下了。

 

嵬脫口而出之後，看到霽月的眼神，猛然驚覺自己的失態。

 

在道反大神開口之前，霽月開口，「十二神將，」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六合，「位於神的末位，是神的眷屬，也算是神族的一員，」又看向道反大神與道反巫女，「難道您兩位無法相信神將的意志嗎？」

 

神的意志是很堅定而執著的，並不會輕易改變，也不會輕易的受到時間的影響。

 

「不是這樣的，」道反巫女猶豫著的開口。「只是。。。」

 

無視於道反巫女的猶豫與道反大神的眼神，霽月平靜的說，「那麼，道反的意思是不接受這個條件嗎？」隨即站起身，「如果是這樣，我也該告辭了。」

 

「請您留步。」道反大神出口慰留。

 

停下欲離去的腳步，「神之女，神與人的女兒，說穿了，就是人。雖說是遭到欺騙，不過確實是人類的選擇，」霽月看著風音，「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是應該的，曾經選擇的道路不是否定就會消失的。這點您兩位不是也很清楚嗎？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就算那條道路是黑暗而崎嶇，就算那條道路的盡頭是通往地獄，就算那條道路的結果會毀滅這片土地，也是人類的選擇。

 

而人類的選擇，與自己無關。

 

自己會在這裡，是因為聽到了道反大神的呼喚，並不是聽到了人類的呼喚。

 

第十三章(13.2)

 

「的確是這樣，不過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的決定權交給這位大人？」道反巫女問著。

 

只見到道反大神睨著站在一旁的六合，而被點到名的六合也只能保持沉默，這個情況下，甚麼也不能說。

 

「這件事情不能交給您或是大神，而道反的守護妖，」霽月看向驚覺自己的無禮，低著頭的嵬，「莽撞、無禮、凡事不多加思考就蠢動，對於公主的過度維護，過於自傲，這些都不是好事。」

 

嵬的頭垂的更低了，站在一旁的風音想要開口替嵬辯解些甚麼，卻被霽月先行打斷。

 

心愛的公主的命運交給別人，就把這個不願又不滿，卻無法反對的情緒做為上次在道反受傷的代價吧！

 

自己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

 

「除此之外，那年公主確實在這個國家的都城開啟了黃泉的瘴氣，雖然最後被守護住。不過，土地已經受到了影響。您兩位應該也聽公主或是這位式神大人或是晴明大人提起前陣子在都城發生的事情了吧？」

 

「那也是因為。。。」道反巫女掩住臉，倚在道反大神的身上。

 

沒有否認，霽月繼續說著，「為了不讓道反再次受到影響，所以這件事情，不能交給居住在道反聖域的任何一位。考量到各項因素，交給這位式神大人是最妥切的了。」

 

霽月看著無話可說的道反大神與道反巫女，接著又說，「那麼，封印鱗片的咒棺就借給我，除此之外，與之為代價，三十六個勾玉、三十六個管玉，以及一瓶瑞璧之海的水，就麻煩您做準備了。」

 

「好。」道反大神雖然有疑惑，不過還是爽快的答應了。

 

這些東西是很珍貴的，充滿著大神的靈氣，自己很明白，不過就目前看來是必要的，結界要重新強化才行。

 

輕撫著胸前的墜飾，霽月做了解釋，「人類的身體實在太脆弱了，時間已經不多了。」

 

意思是甚麼？

 

道反巫女突然明白過來，難道。。。

 

霽月看著道反巫女的眼神，只是淺淺的笑開了。

 

死亡對自己來說並不可怕，如果可以就這麼死去，如果就可以這麼消逝，那該有多好呢？

 

只是，這個心願無法被達成，從那年自己重新回到這個人類的世界開始，從那年與神祇訂下了協議開始，自己的命運已經被封印在牢不可破的地方，連死亡都不可及。

 

第十三章(13.3)

 

霽月從道反的守護妖手中接過了咒棺，在裡面放入一個已經準備好的卷軸。

 

這是自己趁著這一個月的時間準備的，為了道反公主的未來精心準備的卷軸。

 

「開啟的條件，是這一位式神大人不改變的心意。」霽月說明著，轉向六合，「此外，」又在咒棺裡放入了數個東西，「這些就請您先保管，」對著盒中後來放入的東西示意，「還有請您保守這個秘密，即使是您的主人，也絕對不能透露。」

 

是甚麼東西？

 

六合雖然心中有著疑惑，不過還是答應了。

 

霽月又轉向道反大神與道反巫女，「也請您兩位，還有公主與守護妖，都保守這個秘密。」

 

為了未來的那一天，為了那個聲音的心願，得事先做好準備。

 

然而，這些準備一旦被查覺，就會前功盡棄，所以自己選擇在結界裡面做準備。

 

不管是八歧大蛇的神器也好，不管是眼前的這個也好，都隱匿了蹤跡。

 

神器在自己身上，不會被查覺；而咒棺，本就有隱藏物品的作用，也不會被查覺的。

 

看著六合猶豫著要如何把咒棺好好的保管起來，霽月輕笑，「就跟公主的勾玉放在一起吧。」

 

放在一起？

 

咒棺的體積是如此的龐大，要如何和掛在脖子上的勾玉放在一起呢？

 

霽月把手輕放到咒棺上，只感受到一股靈氣，在下一個瞬間咒棺就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在紅色的勾玉裡。

 

「這樣就可以了。」霽月接著說明，「公主的魂魄可以存放在勾玉裡面，那麼勾玉裡面可以放東西也沒甚麼希奇的。至於要怎樣才能取出，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能拿取，只要真心誠意的想要拿出來就可以了。關鍵是您的意念。」

 

「我明白了。」六合說著。

 

「那麼我也該告辭了。竹已經在結界外等候著。」霽月從道反巫女的手中接過裝著勾玉、管玉與水的包袱，遞給了一直站在身後的夏，隨即告辭。

 

道反大神雖然對於霽月把自己心愛的女兒的命運交給六合很不滿意，不過還是勉強同意了。

 

道反的守護妖對於這件事情更是憤憤不平，卻無從反對起，畢竟聖域的守護還是自己的第一要務。

 

又要有異動了嗎？衷心希望這次，也能像以往一樣平安的落幕。道反巫女虔誠的祈禱。

 

第十三章(13.4)

 

「如果可以，我想在師走月之前能夠親自去道謝。」少年坐在老人的面前說著。

 

「這樣啊，」老人手中的扇子輕敲著桌面。

 

老人慈愛的眼神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孫子，已經越來越像大人了呢，行事也越來越穩重，自己終於可以放心的去那個世界，去見在河邊等候自己許久的妻子了嗎？

 

少年等不到老人的回答，正想要再開口，突然抬頭看見老人盯著自己的眼神，又有哪裡不對了嗎？是不是自己又哪裡不夠努力了呢？不然怎麼又不說話了？少年努力思考著。

 

坐在一旁安靜的白色小妖怪眼帶笑意的看著眼前祖孫的對談，這樣的氣氛總會每隔一陣子就上演一次。

 

不坦率的彆扭孫子，還有總是將自己對孫子的疼愛隱藏在戲謔中的老人，果然是一家子啊。

 

這樣的場面還可以看多久呢？

 

晴明的天命或許已經將至了，而昌浩是不是也能夠像晴明一樣雖不是平安順遂，不過總能夠化險為夷的生活下去。

 

自己能夠陪伴在世界上唯二的兩個，不怕自己的人類身邊，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一定要守護住！

 

※

 

「太陰要送我們去嗎？」昌浩站在庭院裡問著。

 

雖不是討厭與太陰同行，不過就風的平穩性而言，還是白虎的風好些。

 

雖說速度上白虎的速度與太陰的速度差了一大截，不過如果不趕時間，還是白虎的風好些。

 

「嗯，白虎才剛從道反回來，讓他休息一下。再說，」老人眼帶笑意，「你不是也得快去快回，齋戒的時間可只有一天。還是說。。。」沒有說完的話語帶著濃厚的取笑意味。

 

「我知道了！」在晴明說出更多取笑的話之前，昌浩迅速的說好，帶著小怪、勾陣和玄武一起前往。

 

雖然自己告訴晴明只是去一趟熊野瀧之大神那裏道謝，並不需要帶著那麼多神將一起前往，不過還是說不過晴明與小怪。

 

兩個都很擔心吧？

 

關於月曾經說過的話。

 

不過自己卻更擔心晴明和小怪，兩個都太過於擔心自己，不知道在甚麼時候會因為自己而做出甚麼對他們自己不利的事情出來。

 

第十三章(13.5)

 

那是甚麼聲音？

 

霽月環視自己的宮殿，不是從宮殿裡傳來的，那麼，是自己聽錯了嗎？

 

不，自己沒有聽錯。

 

那麼。。。

 

那個聲音也在附近嗎？

 

這是唯一的解釋。

 

霽月嗖的站起來，推開眼前的文書，就要往外走。

 

「要去哪裡？」雪看見要往外走的霽月問著。「單獨出去的話被夏還有冬發現，會挨罵的。我跟你去吧？」說著也學霽月推開眼前的文書，一起跟著向外走。

 

霽月掩在垂絹下的容顏可以看的出來帶著笑意，「能夠出去透透氣很高興吧？」

 

「的確是呢！」雪誇張的大呼著，也跟著笑了。

 

霽月回望著累積在屋裡的文書，都已經滿溢出來，只剩下兩個小小的地方可以坐下，部分的文書還堆疊在廊下，已經處理好的都讓闇等的七行者代為送回冥府去了。

 

「外面還在下雪，要去哪裡？」雪低頭看著霽月。

 

「有件事情我很介意。。。應該在附近吧？不過怎麼會來到這裡呢？」霽月說到後面已經像是在自言自語了。

 

※

 

「哎呀！」

 

「昌浩！沒事吧？」小怪一個翻身安穩的落地，隨即回頭查看昌浩的情形。

 

「痛。。。」昌浩的感覺被痛楚淹沒，無力回答小怪的問題。

 

「太陰，你又來了！」外貌像孩童似的玄武斥責著同伴。

 

「對。。不起嘛，」同時被玄武斥責還被小怪瞪了一眼的太陰縮在玄武身後。

 

都是因為落地的時候被騰蛇看了一眼，自己的風才會一時失去控制，才會害昌浩在降落時似乎被甚麼東西絆倒一樣，整個人撲倒在地上。

 

「哪裡受傷了嗎？」勾陣問道。

 

天空一直飄著雪，看起來已經下了好一陣了，不過地上的積雪並不深，再加上降落的地方在樹的附近，應該是被樹根絆倒了。

 

「腳踝的地方好痛。。。」昌浩勉強說出口，卻怎樣也無法爬起來。

 

「不要亂動！萬一更嚴重怎麼辦？！」小怪大怒。

 

人類的身體是如此的脆弱，若是隨便亂來，萬一讓昌浩受到更嚴重的傷可怎麼辦！

 

如果天一有跟著來就好了，至少可以馬上治療。

 

現在要去哪裡找人來幫忙呢？

 

第十三章(13.6)

 

抬頭向四周望去，並沒有人煙。為了避免讓人撞見昌浩從天而降的景象，所以太陰選擇了人煙罕至的樹林裡降落。

 

再加上從都城出發的時候已經不早了，現在的時間已經很晚，也找不到人可以幫忙。

 

該怎麼辦才好？

 

那年在貴船也是下著雪，自己在茫茫大雪中差一點失去昌浩，那種心痛的感覺現在還留著，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正當眾神將們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陣踏雪的聲音響起。

 

太陰拉拉玄武的手，左右張望著「該不會是雪怪或是雪女吧！」

 

這種地方還有這個時間根本不會有人出沒，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妖怪了！

 

太陰突然瑟縮了一下，原來是聽到這句話的小怪又看了太陰一眼。

 

雖然小怪的本意是，即便是雪怪或是雪女也不需要那麼害怕，自己現在最擔心的是昌浩的傷勢。

 

「不要緊吧？」一個柔和的女聲詢問著，聲音來自昌浩與神將們所在位置的上方。

 

「甚麼。。。？」昌浩與神將們聽到聲音，將視線調往聲音的來源。

 

「月嗎？」首先反應過來的是小怪。

 

神將的視力並不會受到黑夜或是白晝的影響，甚至在黑暗的地方也依舊如常。

 

那樣的裝束，還有那個聲音，再加上站在身旁的雪，應該就是月了。

 

並沒有否認，「昌浩大人怎麼了？」霽月繼續說著，謹慎的一手攀住身旁的樹枝，一邊查看著。

 

昌浩這才反應過來，「是月嗎？」

 

雖然施了夜視術，不過因為腳踝的痛楚，還有雪的冰涼，讓自己的意識無法完全集中，所以看不清來者是誰。

 

沉吟了一會，在雪的協助下，霽月從上方的樹林間下到昌浩與神將們的身邊。

 

霽月走近昌浩的身邊微微的掀開垂絹，查看著昌浩的傷勢，「似乎傷的不輕，還是要趕快治療比較好。」抬起頭看著幾位神將。

 

「不過這附近似乎沒有人跡，我們也不敢隨便亂動。」勾陣低頭看著眼前的月，很好奇怎麼會在這種杳無人跡的地方。如果月可以在這裡走動，是不是就代表在附近有人居住呢？語氣中帶著一點期盼。

 

第十三章(13.7)

 

霽月考慮了一下，「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到我那裏治療吧？現在在下雪，在雪中待這麼久會生病的。如何呢？」詢問著神將們。

 

「可是。。。」神將們雖然同意，不過放眼望去四周並沒有住家，那麼距離有多遠呢？

 

看穿神將們的想法，「很近的，昌浩大人就交給雪抱好嗎？」示意雪上前抱起坐在地上的昌浩。

 

「麻煩了。」小怪有禮的說著，雖然依舊抱持著疑問。

 

「那就請諸位跟緊囉，」霽月走向另外一邊的道路，沒有走向從原本出現的地方。

 

要去哪裡？該不會住的很遠，要沿路走過去吧？

 

從白虎跟六合那裏聽說，上次在出雲堅持不依靠風行，在地面上走了很久。

 

昌浩的傷勢可以撐那麼久嗎？

 

天氣又這麼冷，又下著雪，人類的身體可是很脆弱的。

 

小怪心裡不禁擔心著。

 

「是客人，」霽月不知道甚麼時候停下了腳步，對著路旁的一棵樹說著，接著把頭轉向小怪一行人，「這邊請。」

 

雪抱著昌浩先行跨過樹根，似乎穿過了甚麼就消失無蹤。

 

「結界嗎？」勾陣說。

 

霽月沒有回答也跟著雪的腳步跨過樹根，消失無蹤。

 

小怪與勾陣按照著霽月與雪的步伐，一樣消失無蹤。

 

看得目瞪口呆的太陰被玄武拉了一把，「走了。」

 

在眾人都跨過樹根後，一陣無名的風吹起，原本留在雪上的足跡，隨之消逝。

 

若不是親眼看見有身影走過，完全不會察覺有曾經踏過的足印。

 

※

 

這裡究竟是甚麼地方？

 

氣息清淨，不會輸給道反聖域。

 

是神域嗎？

 

回頭望向剛剛踏進來的地方，看似是一處斷崖上的平台。

 

從斷崖看出去的景色是和剛剛踏進來之前的景色一致，下著雪的樹林，凌空似的，與斷崖的平台平行。那麼斷崖下面是怎樣的情景呢？因為並沒有靠近斷崖邊，所以無法看見。

 

呈現的時間是夜晚，滿天的星斗就與剛剛進來時的天空一樣。

 

不過，把視線轉回來，一眼看過去，只有兩間屋子落在平台上。屋子的樣式與安倍家的樣式很像，也就是一般都城常見的房子。

 

房子四周被水環繞著，就好像被孤立的島嶼，平台附近也是一樣。

 

而這些像島嶼一樣的建物與平台，是由一座又一座相當精巧的橋梁連接著，彼此相連卻又彼此隔離著。

 

第十三章(13.8)

 

沿著水邊錯落著不少的花卉植物還有樹木，看的出來有人照料著。

 

而最不一樣的地方，應該是在右手邊較為高聳的地方，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池裡面，佇立著一個非常雄偉的白色鳥居，鳥居的背後是一座瀑布，不過卻沒有瀑布應該有的流水聲。

 

瀑布傾瀉而下的飛泉，在旁邊的鳥居下方，形成了一個經常性的彩虹。追溯環繞整片空間的水，應該都是來自於這座水池。

 

仔細觀察天空的顏色，是漸層的。若把斷崖的出入平台當做是外，由外而內的天空是由深至黃暈，就好像將近入夜的黃昏景致一樣。

 

而在更深處，最像黃昏景致的地方，地面上可以看的出來有一大片的紅色的花盛開著。

 

而結界裡面的氣溫非常的溫和，是春天的溫度，與外面飄著風雪的嚴冬氣候非常不同。

 

這裡究竟是哪裡呢？

 

勾陣一邊觀察一邊想著。

 

「您去哪裡了？外面在下雪還跑出去！」一陣急促的女聲在霽月一行人踏進結界後沒多久就傳來。

 

「只是去透透氣。」霽月一邊拿下市女笠一邊說著，「他們是客人。先把橙找來，這位大人需要治療。」

 

「我知道了。」

 

小怪一行人這才注意到原來這陣急促的聲音是由一個二十多歲，穿著淺青色十二單衣的女子發出的。

 

只見到女子很快的迎上前，聽到霽月的吩咐後又退開，動作俐落的有些奇詭。

 

雪把昌浩安置在其中的一間屋子，另外一間屋子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來堆滿了文書，已經連廊下都快被文書佔滿了。

 

是倉庫嗎？不過會不會太隨性了些？

 

玄武心想著。

 

被喚做橙的女子很快前來檢查昌浩的傷勢，表示是挫傷了腳踝。

 

小怪正想要問有沒有藥可以治療，只見到橙將手放在昌浩的腳踝的附近，釋放出靈氣，似乎在進行治療。

 

霽月做了說明，「這是大神最專精的法術之一。」在第一時間解答了小怪沒說出口的疑惑。

 

見到神將們似乎不是很了解，霽月更進一步的說明了，「是治癒之術。我記得十二神將之一會移身之術，將他人的傷害與痛楚移到自己身上。」指指橙，「他的是治癒之術，相較於移身之術治療的時間相差並不遠，不過可以治癒對方，又不會傷害到自己。比起移身之術好多了。」

 

第十三章(13.9)

 

「非常謝謝，」小怪誠摯的道謝。

 

霽月只是搖搖手，「我甚麼都沒做，要感謝的話，就謝謝橙吧。對了，昌浩大人身上的衣服最好換下來，否則會生病的。」

 

結界裡面的溫度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高出太多，沾在昌浩身上的雪因為溫度的提升而融化，進而浸濕了昌浩的衣服。

 

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聽到霽月叫喚著，「荻。」

 

剛剛在平台迎接的二十多歲，穿著淺青色十二單衣的女子隨即出現，恭敬的行禮。

 

「給這位大人準備一套替換的衣服，還有準備一些吃的東西，」霽月看向正在接受橙治療的昌浩，又轉向神將們，「因為沒人訪客會滯留在這裡，所以有些簡陋，如果不嫌棄的話，你們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要注意的是不要到那邊去，尤其是昌浩大人。」指著深處的那一片長滿紅色花朵的草原。

 

「為什麼不可以到那裏去？」太陰有著疑問。

 

霽月看著那片紅豔豔的顏色，「那是曼珠沙華，是只有亡者才能觸碰的花朵。」

 

曼珠沙華，是生長在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花香具有魔力，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又被稱為彼岸花。

 

彼岸花，開彼岸，祇見花，不見葉。

 

開在黃泉之路的花朵，大片大片開著的紅色花朵，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氊，因其紅如被喻爲“火照之路”，也是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及色彩。人就踏著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

 

而三途之川之所以為三途之川，是因為水流會根據生前的行為，分為緩慢、普通和急速三種，所以才被稱為三途。

 

「甚麼。。。」太陰驚呼。

 

「應該知道吧？除了出雲的道反聖域之外，在熊野這裡也有黃泉的出入口。這裡是位於那個世界與人界之間的夾縫，所以有彼岸花的存在。」霽月從廊上跳到地面上，順了順身上的衣服，「請安心休息，這裡是我的地方，不會有甚麼不應該進來的東西的。如果有甚麼需要或是離開的話，跟荻說一聲就行了。我該去幹活了。」

 

在霽月離去之前，「你的地方？」勾陣舉起手，發問著。

 

這裡看起來像是神域，卻又說是月自己的地方，難道不是人類嗎？

 

第十三章(13.10)

 

霽月笑著，「是啊，我的地方。確實，靈屬地對於人類來說是沒有意義的，」指著自己，「不過這裡確實是我的地方。」

 

意思是甚麼？是人類又不是人類嗎？

 

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根據白虎、六合曾經告知過的，道反巫女稱呼月為大巫女大人，年歲看起來與昌浩差不多，究竟背負著甚麼樣的東西呢？

 

霽月沒有再多說甚麼，只是和雪走向另外一間堆滿文書看起來像倉庫的屋子，繼續埋首在卷宗裡面。

 

原來不是倉庫嗎？是因為放置了太多的文書，所以才覺得是倉庫啊。

 

玄武恍然大悟。

 

「那不是單純的水，太靠近的話會受傷的。」荻緩聲的提醒想要站得非常靠近水邊的玄武。

 

「好。」玄武聽從建議回到廊下，審視著昌浩的情形。

 

「已經不要緊了。」被喚作橙的女子說著。

 

「沒事了嗎？」小怪詢問著昌浩。

 

昌浩活動了一下手腳，確認身體的狀況，「嗯，沒事了，謝謝。小怪不用擔心。」邊向橙道謝，邊揉揉小怪的頭。

 

橙沉默的行了禮，向後退了一步，身形隨即消散。

 

「那麼這裡有替換的衣服，」荻從旁遞上一些衣料，又補充道，「只要穿上就行了，會隨著您的體型與心意適當的調整衣服的式樣，不需要擔心。」說完就退到一旁。

 

「真是抱歉，麻煩您了。謝謝！」昌浩說著，接著就到屏風後更換已經浸濕的衣物。

 

荻趁著這段時間手腳俐落的將剛剛昌浩躺過而造成的水漬整理乾淨。

 

小怪與其他神將們本想幫忙，荻卻說，「您幾位是難得的客人，不能夠讓您幾位幫忙。」

 

「請幾位在這裡休息一下，有訪客，請容我告退。」荻才整理完，從不知道甚麼地方把一些吃食端過來後，突然微微的抬起頭像是在觀察甚麼似的說著。

 

神將們與昌浩好奇的往剛剛進來的平台看著，是一個穿著鵝黃色十二單衣的女子。

 

「看起來好眼熟。」首先開口的是太陰。

 

第十三章(13.11)

 

小怪將前掌交叉放在胸前，「是在仇野見過的那個，被稱為見習竹之姬的屬於瀧之大神的神族吧？」

 

「嗯，應該是。」勾陣也下了結論。

 

「來這邊做甚麼呢？」來這個月稱為是自己地方的神域。

 

隱約可以聽到女子的聲音恭敬有禮的說著，「大神讓我來通知您，已經醒了，想問您要怎麼處理。」

 

霽月並沒有回答，至少神將們沒有聽見。

 

只見到霽月向昌浩與神將們這裡看過來。

 

「怎麼了嗎？」昌浩問。

 

不一會，就看到霽月向昌浩與神將們走來，「您幾位是來向瀧之大神道謝的吧？」

 

「是。因為受了照顧，所以想當面跟大神道謝。」再加上青龍那天在仇野有些失禮了，所以更應該要來當面道謝才行。

 

「我現在要過去大神那邊，不嫌棄的話，一起過去吧？」

 

昌浩與神將們還沒有答覆就被一個聲音打斷，「要去哪裡？」

 

「你們兩個回來了啊。」霽月轉過頭。

 

昌浩與神將們隨著霽月的視線看過去，是被稱做夏的黑天狗與冬的白天狗。

 

張狂的翅膀抖落了不少的雪，應該是在風雪中飛行了一段不小的距離與不少的時間。

 

「大神讓籬來通知，那位已經醒了。我想去看看。」

 

「我也去。」夏把已經抖落雪的翅膀收起來，準備和霽月一起出發。

 

「你們才剛回來，休息一下。籬會負責帶我跟雪來回的。」霽月婉拒了夏的意圖。

 

「好吧，快去快回。」說完就和冬一起走向那間堆滿了文書的房子，看來是要協助處理那堆卷宗，完全無視於一旁的昌浩與神將們。

 

籬是誰？

 

原來已經叫做籬嗎？

 

不是見習的竹之姬？

 

昌浩與神將們都想著同樣一件事情。

 

第十三章(13.12)

 

霽月有趣的看著同想一件事情的昌浩與神將們，籬被賜予名字不過就是神在月的時候的事情。

 

名字是何其重要啊。

 

就如同晴明大人替那個聲音取的名字一樣，包含著滿滿的期待與心意，同時也是言靈與束縛的最柔軟又不可抗拒的枷鎖。

 

在出雲的神在月的慶典上，籬的表現非常出色，大神覺得很高興，所以就賜予了名字。

 

因為是竹之姬，所以取的名字與竹子有關。

 

而在自己身邊的，冬、夏、雪，是因為遇到他們的季節還有個人的屬性。

 

荻的真身是荻草，是從先祖降落到這片土地上的時候，就一直侍奉著自己一族的神族，除了照管著自己的生活之外，同時也是這個神佑之地的看守者與保管者。在自己到別的地方去的時候，專司管理這塊土地。

 

歸屬於自己所屬的靈屬地，每一塊都有專屬的，像荻一樣的神族待著，祂們並不會跟著自己到處去，只會待在同一個地方，靜靜的替自己守護著土地，並且守著自己。

 

而橘、桔還有橙，真身都是蛇，都是從八歧大蛇那裡來的。橘從那年就跟著自己，肩負的責任是治療，偶爾替自己傳遞著消息與物品，桔是神在月的時候向大神借來的，而橙則是為了將來，在雪接管土地，雪如果跟著自己離開那片土地的時候，擔負起照顧那片土地的職責，目前待在雪的身邊習慣一切。

 

「走吧，如果再拖拖拉拉的，照管大社的神官們可都要醒了。」霽月催促著猶豫不決的昌浩與神將們。

 

「那就麻煩了。」

 

步出結界之外，昌浩與神將們原本以為會在方才進來的樹根附近，不過沒想到卻是在一個石碑旁。

 

「怎麼會在這裡。。。？」昌浩與神將們都心存懷疑，「怎麼不是剛剛的地方呢？」

 

「因為會隨時換位置，出入口都是。」霽月掩在市女笠下的容顏，就連神將們也看不出神情。

 

除了出入不是自己的地方的神域，無法控制出入口以外，為了保管重要的東西，為了隱藏自己的行蹤，就算是在冬的、夏的、還有將來冬的屬地，都有一樣的設計－不同的出入口。

 

「這樣啊。」昌浩想為什麼呢？總是這樣大費周章的。

 

第十三章(13.13)

 

「走吧，籬。」

 

籬微微的行了一個禮，隨即刮起一陣風，將霽月、雪、昌浩與神將們都包裹在其中，消逝在往瀧之大神本體的方向。

 

控制風的能力比起太陰好太多了，速度上卻也不會輸給太陰，回去應該要告訴太陰好好學學，玄武若有所思的想。

 

就在一眨眼之間，已經到達了瀧之大神本體－大瀑布之前的鳥居，一群人安穩落地。

 

「多謝了。」昌浩道著謝。

 

「謝謝。」蹲在昌浩肩上的的小怪也道著謝。

 

霽月沒再多說甚麼，「那麼請多保重了，昌浩大人、白色的式神大人以及其他的式神大人們。」說完，微微的行了一個禮，與籬穿過鳥居後，消失無蹤。

 

只稱呼騰蛇為白色的式神大人，其他的神將卻只有式神大人們？有甚麼深切的含意嗎？

 

確實在同伴中只有騰蛇擁有兩種型態，一個是白色的小妖怪，一個是騰蛇的真身，擁有黝黑色皮膚，尖銳爪子的可怕樣子。

 

雖然至今仍不明白為什麼騰蛇要化作白色小妖的樣子，不過或許是因為昌浩的關係吧？

 

即使太陰至今仍畏懼著騰蛇，不過至少在白色小妖的時候，恐懼感已經沒有那麼深厚。這或許是一種好現象吧？

 

玄武看著恭敬的向瀑布行禮的昌浩想。

 

而在神居之內，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就是那個白色小妖怪狀的式神嗎？」

 

「是的，大神。」

 

「染血的神將嗎？」女子的表情非常凝重。

 

「嗯，一點一點在侵蝕著，甚麼時候會崩潰呢？或許很快就會被黑暗侵吞了吧。如果那個孩子不在身邊的話。」霽月皺著眉頭，語氣也不輕鬆。

 

「你也真辛苦。」取笑的意味，稍稍沖淡了不快的氛圍。

 

霽月只是搖搖頭，不再多說甚麼。

 

「先去看看厭魅吧。已經淨化到相當程度，神智也很清明，接下來就交還給你。」

 

「非常謝謝您，」霽月向女子行了一個禮，「總是這樣麻煩您，受您的照顧。」

 

「不過就是一件小事，」女子笑著，「比起這個，甚麼時候要為我獻上一首舞，我可是萬分期待。」

 

「等這件事情落幕吧，到時候，如果這世界還存在著。」霽月也輕輕的笑了，卻只有笑聲，沒有笑意。

 

只希望人類的貪婪，別把這個世界給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