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9.0)
悲觀、嘆息、站在原處又有甚麼用處?
如果要站在原地的話,連死人也辦得到。
活著吧!
用自己的力量站著!
如果有一天要死的話,還是不要留下遺憾比較好。
第二十九章(29.1)
慶國。堯天。金波宮。積翠台
「就當作是景王陛下和延王陛下的天命吧。上天安排我和青衣來到這裡,一切都是天命。」紅袖那天是這麼振振有詞地說著的。
言猶在耳。
所謂的天命究竟是甚麼呢?
在積翠台批著文書的陽子停下了手上的筆思考。
在多年以前,在自己和諸王與眾台甫協力合作,將泰麒從蓬萊找回來的那個時候,被內宰挾持攻擊的那個瞬間,自己這麼想。
在自己承接這個王座之後,泰麒的事件之前,或許是因為受到延王的影響,又或者是因為樂俊的鼓舞,自己有一種「自己是承受天命的王」的堅定氣魄。
但在被內宰等天官攻擊的那個時候自己卻產生了沒有辦法將天命視為一種奇蹟,同時也對天命所選出的自己失去了信心。
【此事件請見小野不由美,黃昏之岸曉之天】
是啊,那時候自己也曾想過,如果就此被內宰殺死也無妨,那麼自己就可以這樣卸下肩上所背負的重責大任。
然而,自己順利的度過了那個難關。
所謂的天命真的存在嗎?
在慶國遭遇疫病的侵襲,在紅袖和青衣兩人還沒有來到金波宮之前,那時候的無能為力,自己又再次這樣懷疑起擔任慶國的君王是否是自己的天命。
紅袖卻對自己說,他和青衣來到慶國,同時對自己和慶國伸出援手,是自己的天命。
在紅袖失蹤、青衣重傷的那個時候,自己也懷疑過,那麼所謂的天命所帶來的結果就是協助自己的人面臨這樣的結局嗎?
自己不知道。
而所謂的國家又是甚麼呢?
自己還在蓬萊的時候,是一個平凡的高中女生,國家對自己而言或許是一種很模糊的概念。
因為自己一出生就已經在國家之中,對於國家這個體制,除了偶爾看見街上的外國人的時候,才會說出不同的『國家』。
國家對自己而言,是非常模糊的概念。
被景麒在莫名其妙、連自己都還弄不懂的情形下,懵懵懂懂的來到這個常世,然後就成為一個國家不可或缺的支柱。
第二十九章(29.2)
失去君王的國家的百姓們有多麼可憐,自己在最初的那段流浪的日子中已經品嘗過那個害怕被妖魔攻擊、不知道下一餐在哪裡的悲慘日子,而自己在那時還不是經歷最糟糕的情況。
因為那時的巧國君王只是失道,國家還沒有完全淪亡。
國家究竟是甚麼?
自己又想建立起一個怎樣的國家呢?
這個問題自己還沒有找到最終的答案,或許最終的答案從來不存在,也或許在自己找到這個答案之前,國家已經偏離正道、走向滅亡。
那麼所謂的君王又是甚麼?
尚隆說,「除非百姓們的生活過得好,否則君王的好壞根本不值得一提。」
君王所反映出的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中島陽子。
在君王的這個名義之下,自己、中島陽子並不存在。
但享盡榮華富貴與各種權勢的自己,是因為必須要擔起君王這個重擔,才能有資格擁有這些。
只是,一個好君王的作為就連尚隆也無法做到完全的盡善盡美,最佳的例證就是青衣。
在繁華的國度之中,因為君王的疏忽,而與親人從此陰陽兩隔。
不能夠復生、已經死去的人最悲哀也最可憐。
那麼活下來的人呢?
不管是青衣也好、紅袖也好,活下來的人也有許多的無奈。
以水若祠使者身分到金波宮重新來訪的紅袖,和以朱旌來到金波宮的那時比起來
似乎也有些不同。
那原本不彰顯的傲氣與自信,在身分揭露之後顯著了起來。
自己一開始是對於紅袖曾經起的過去有些懷疑的,畢竟能夠一個人同時打理夏、秋兩官的事務真得非常不簡單。
然而,這幾天下來,自己發現紅袖所說的絕非戲言也沒有任何的誇大。
陸陸續續來到堯天和玄趾山的大量藥材統整與各地的疫病情況的掌握,這些總總紛雜的事情忙得百官與下官們團團轉。
但紅袖卻仍舊游刃有餘的模樣,實在讓人佩服,那是就連浩瀚也比不上的精悍吧。
擁有這樣的才能的紅袖為什麼沒有擔任冢宰的職務呢?
以紅袖的才能,就算是擔任冢宰的職務也可以毫不遜色的吧?
自己想不透。
第二十九章(29.3)
不過,那天的事情也對紅袖和青衣兩人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與傷害。
紅袖說,「這是他和青衣的天命,是他們兩個的選擇的結果,和景王陛下無關。」
當自己慰問紅袖的情形,紅袖卻也只是說,「青衣的狀況比起我的糟多了,至少我還可以動,有師傅們在不要緊的。」
語末還不忘記寬慰自己。
只是,當自己問起玄趾山的事情的時候,紅袖卻很為難地說著,「那不是我能夠做主的事情。景王陛下應該也很清楚兩位洞主大人與金波宮的心結。」
金波宮嗎?
迂迴的說法讓自己也不免苦笑。
這個王座所堆疊的血腥,自己非常清楚,然而那確實也不是輕易就能夠化解的心結。
腰斬之刑嗎?殘酷無比的刑罰。
經歷了那時候的紛亂而存活下來的兩位洞主,就此離棄了慶國,再無消息與蹤影,也從此與這些位於凌雲山上的王宮絕緣。
即便如此,玄趾山最終還是對慶國伸出了援手,不僅償付了所有藥材的巨款、根據各地方疫病情形的不同使用了不同的藥方、甚至就連這樣的功勞都歸功於國府,而玄趾山只是協助而已。
究竟那兩個洞主是怎麼樣的人呢?
自己問過遠甫、桓魋、夕暉、虎嘯、甚至連禁門的侍衛都問了。
然而卻沒有一個統一的答案。
遠甫只是向自己笑笑,說,「我所認為的和主上認為的並不會是同樣的想法,主上得要親眼見過才能夠真正的確認。」
回答的答案非常有遠甫的風格。
桓魋則說,「就是飛仙,有些傲慢、有些冷淡,畢竟飛仙不干預國政,而國家不干涉飛仙是慣例。」
語氣中似乎對於那天遠甫向洞主行禮卻沒得到相對的回應有些微詞。
夕暉的答案和桓魋差不多。
夕暉見到的是屏翳君,而桓魋見到的是季咸君。
夕暉還說,「屏翳君提到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會有機會見面的。」
那麼是否就代表慶國能夠度過這一個原本自己以為度不過的難關?自己可以這麼解讀吧?
而虎嘯則是因為幫忙把青衣背回玄趾山,所以有幸見到了兩位洞主,還見到了許多光怪陸離的情景。
只是虎嘯和禁門的侍衛們卻都異口同聲地說,「季咸君沒有看起來那麼高傲與冷淡。」
是哪一個人的說法才是正確的呢?
或許就像是遠甫所言,必須要由自己親眼見證才能了解究竟玄趾山的兩位洞主是怎麼樣的人吧。
眼見為憑。
第二十九章(29.4)
慶國。瑛州。堯天城下
紅袖正在忙碌著。
監督、管理、確認藥材的進出、還有到慶國各處去察看實際分配的情形,除此之外,偶爾還會加入瘍醫們看診的行列之中。
這樣忙碌的生活是似曾相識的感覺。
紅袖停在圍牆邊抬頭看著清朗的天空,就像是掃除了所有的陰霾的慶國一樣。
疫病在消除,就連氣脈也逐漸的在穩定之中。
真是太好了。
只是在這一切的逐漸好轉之中,自己感到一絲的隱憂與危機。
就好像是還有甚麼東西在等待著爆發一樣。
是因為現在的處境的緣故嗎?
自己有多久沒有身著莊重的玄服為國家效勞了呢?
從自己離開故國的時候就沒有這麼做過了吧?
就算在五山之中,需要穿著如此慎重服飾的機會也並不多,多半的時候還是穿著方便行動的衣服。
然而,自己也並不會覺得現在這樣的服飾對自己的行動有任何的妨礙與不便。
感覺上,現在的忙碌就好像是時空錯置了一樣,自己的感覺就像是被錯放到過去的時光之中。
是因為這樣的久違的感覺,是因為這樣與曾經的過去太過於相仿的日子,這樣熟悉的感覺讓自己有了處於危機之中的錯覺嗎?
不,並不是這樣。
可是,本能卻在警告自己。
這樣超乎過往的本能卻在警告自己甚麼。
不是甚麼會危害自己的東西,而是有種很熟悉的感覺的東西在接近,並不危險卻似乎有種更深層的莫名感覺。
像是危機?卻又不完全是。
是因為被妖魔吞噬,所以讓自己的本能感覺也跟著敏銳無比嗎?還是其實感受到這個的並不是本能,而是像師傅、像青衣會看見的那些不屬於現在時間軸上的東西?
那麼究竟是甚麼呢?
這個隱而不顯的感覺究竟是甚麼?
想不出答案的紅袖正待邁開腳步繼續前進,被一個聲音叫住。
第二十九章(29.5)
「我來幫你拿一些吧,紅袖。」從紅袖背後走來的,是平民裝束的延王尚隆。
那一天的騷動使得家裡的那三個人來信要自己和六太回去,以免再受到相似的意外波及,不過自己拒絕了。
部分原因是六太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雖然沒有景麒來得嚴重,仍舊需要安靜地休養。
部分是因為自己很關心會如何發展,畢竟慶國是雁國鄰近的國家,一旦情勢有甚麼變化,能夠掌握第一手的消息,對於雁國本身有好無壞。
部分因素是站在朋友的立場,自己也很擔心陽子能不能撐過這一段飄搖不定的時間。
而部分理由則是這件事情也不是絕然和自己沒有關係,拯救泰麒的這件事情自己也有參與其中。
對於那天的黑衣人的身分揭露之後,自己更認為是如此。
所以自己留了下來。
在紅袖失蹤的那段時間,自己也加入了搜索的行列之中,只是也毫無所獲。
而在青衣還在金波宮養傷的那段時間,自己在玄趾山的季咸君送來貴重的黑色剛玉,青衣身上的傷口逐漸癒合之後,才被允許前往探望當時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青衣。
專司照顧麒麟的黃醫說,如果自己太過靠近而沾染了血腥之氣,對於六太會有不好的影響,再者,就算自己去探望了當時還血流不止的青衣並沒有任何的好處,也沒有任何的助益。
只是,從那天與季咸君同為玄趾山若水洞主的屏翳君帶走了青衣之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見過青衣。
紅袖對於青衣的狀況也只是說,「情況雖不樂觀,不過有師傅們在,不要緊的。」
其餘的,因為實際情況是這樣,紅袖也無法多說甚麼。
而紅袖的師傅們似乎不是玄趾山的兩位洞主。
偶爾會有一個年約二十五歲精壯的高瘦男子,膚色黝黑,束著極平凡的黑色髮,擁有極平凡的深褐色眼瞳,穿著極普通、簡陋的男裝的袍,擁有著一眼看過絕對不會記得的平凡面孔,騎乘著白色的騶虞來拜訪紅袖。
紅袖稱呼來訪的男子為師傅。
與眾人所描述的兩位洞主的外貌天差地遠,所以紅袖的師傅應該並不是洞主。
第二十九章(29.6)
「風漢,」聽見尚隆呼喚的紅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尚隆。
延王陛下並不想曝露自己的身分,所以要求自己在下界的時候稱呼他為風漢就好,也免除了自己的行禮。
「你師傅剛走?」尚隆看著紅袖手上捧著的眾多卷軸。
紅袖的師傅出現的次數非常頻繁,但總是來了就走了,停留的時間很短暫,也好像和紅袖事先約好一樣,總在紅袖身旁沒有甚麼人,或是手上沒有甚麼事情在忙的時候來。
「是啊,」紅袖點點頭。
蔚師傅會在慶國四處走動,根據各地疫情的不同開出不同的藥單,開出的藥單會根據地方的不同,依照九州之別封成不同顏色的卷軸,然後像這樣交給自己統整剩下的工作。
不過原本可以用騎獸交託這些東西的,或許是因為想要讓大家誤以為玄趾山的洞主大人和自己與青衣的師傅是不同的人,所以這樣安排。
確實應該這樣做,畢竟除了擁有強大力量的妖魔擁有改變自己外貌的力量之外,若是在一般人面前展露出普通的飛仙也可以這麼做的話,那麼會發生甚麼事情呢?
如果被不安好心的人覬覦的話,那麼會發生甚麼事情?
會再次發生曾經在玄趾山與映落城發生的事情嗎?
就這點來看,師傅們是以自己和青衣的安危為出發點做考量的。
尚隆接過部分捧在紅袖手上的卷軸,不免又看見紅袖手上纏繞仔細的布條,有些憂心地開口問,「紅袖還覺得痛嗎?」
力抗妖魔的紅袖、從堯天山上落下之後就斷了音訊。
再次見面的時候,紅袖的身分成為了玄趾山的代言人與溝通者。
這段消失的時間去了哪裡呢?又是怎麼能夠從那麼高不見頂的地方落下,還能夠安然無恙地獲救呢?
完全弄不清楚。
問紅袖,他也說,「並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師傅已經在身邊。」
真的是這樣嗎?
因為紅袖似乎迴避了些甚麼,卻又一副坦蕩蕩的模樣,自己和其他人也不好再追問,或許真的是因為玄趾山的主人出手的緣故吧。
只是纏繞於紅袖手上的布條似乎也在彰顯著紅袖本身所受到的衝擊。
第二十九章(29.7)
「那個樣子應該不是沒事吧?那個樣子還算是活著嗎?」玄趾山的兩個洞主都說了相仿的話。
很痛嗎?
尚隆想起紅袖曾經說過,他現在之所以會活著,是因為身體之中灌注了活的妖魔的力量的緣故。
把人鍛造成冬器據說必須要能夠承受非常劇烈的痛楚,自己還記得紅袖那時是這麼說的,「一開始的感覺,就像是一直保持著清醒狀態接受車裂之刑的刑罰。痛感清晰到讓人快要昏眩過去,卻一直保持著清醒。」
那麼現在也是嗎?
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所以必須要纏繞著片刻不離的布條嗎?
而玄趾山的兩位洞主所說是甚麼意思呢?
因為紅袖明明就好好地站在自己的眼前,這幾天也好好地活動著,沒有任何異樣。
看看自己仔細纏繞著布條的手,紅袖抬眼笑笑,「沒事的,一點都不會痛。風漢不需要擔心。」
「那麼為什麼還要纏繞著布條呢?」尚隆反問。
如果真的沒事的話,又為什麼玄趾山的主人們會這麼說?
「真的完全不痛,一點感覺也沒有,」紅袖所帶的淺笑有點苦澀,「就是因為這樣師傅們才會仔細地纏繞上下了重咒的布條。」
「甚麼意思?難道是因為那天的關係嗎?」尚隆問。
是啊,確實不該驚訝的。
那天自己也在場,要說在這樣激烈的戰鬥之後完全沒事,自己也不會相信。
「因為被我體內的妖魔完全吞沒的關係,所以甚麼都感覺不到,」紅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明明是站著,卻好像是用別人的腳站著,明明看見了卻好像是透過別人的眼睛看見的,這個樣子還算是活著嗎?就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了。」抬起頭看著尚隆。
是啊,或許在自己那一天決定要解開束縛住妖魔的咒印的時候就已經有所覺悟了吧。
還不能夠完全控制妖魔的力量的自己,同時也失去了護身符的保護,會被妖魔的力量把自己屬於人的那一部分完全吞沒嗎?
自己那時候曾經有一瞬間考慮到這點。
第二十九章(29.8)
只是,由黑鋼所打造的墨陽劍一定會像那時自己在黃海遇到妖魔時一樣、一定會像自己不得不殺了自己最心愛的人的那個夜晚一樣保護自己不受妖魔、不正之術侵害的吧?
自己想要賭一把。
把所有的一切賭在黑鋼之上。
把所有的一切賭在墨陽劍之上。
把所有的一切賭在和那個人所持有的步光劍同樣一塊黑鋼所打造出的雙生劍墨陽身上。
就好像那個人還在自己身邊的那個時候一樣。
「那麼。。。?」尚隆無法回答紅袖的問題。
如果被妖魔完全吞沒的話,那麼確實不能夠算是活著的了,然而,紅袖卻還是能夠一如以往地走在自己身旁,這樣的話又應該算是活著。
究竟應該不應該算是活著呢?就連尚隆也回答不上來。
「不會有事情的,因為我的體內還有黑鋼在,不需要灌注咒術就能夠像冬器一樣的黑鋼保護了我,所以現在只要保持這樣,然後等待原本的屬於我的感覺回來就好了。」紅袖笑笑,「有師傅們在,不會有問題的。」寬慰了擔心的尚隆。
「是這樣嗎?」尚隆看著紅袖的笑意也只好這麼回答。
兩人邊走邊聊在迴廊的轉角處遇到了迎面而來的兩個人。
「紅袖,」出聲叫喚紅袖的是一個頭髮和鬍鬚都斑白老者, 手上拿著長長的、據說是從崑崙傳來的水煙斗。
老者的旁邊跟了一個相貌端正的年輕男性。
「百丈,」看見老者的紅袖非常的高興,「甚麼時候到堯天的?」
「剛剛和最後一車貨一起到的,」被紅袖稱為百丈的老者笑著,臉上的皺紋也跟著皺在一起,連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這位是?」尚隆不免好奇地發問。
「風漢,這位是百丈,也就是這次負責把舜的藥水送到吳渡的巡迴商船的團長;百丈,這位是風漢。」紅袖向兩方簡單的介紹。
【吳渡是位於慶國東岸虛海邊的港口,屬於和州。】
「初次見面,」百丈和身旁的男性恭敬地向風漢行了禮。
這就是雁國的君王-延王尚隆了吧。
紅袖傳給自己的書信之中已經寫了這件事情,所以百丈並不感到驚訝,也沒有揭露尚隆的身分。
第二十九章(29.9)
「初次見面,」尚隆也回了禮,感到老者看著自己的目光帶著些許的看透了甚麼的神情。
「那是。。。,」百丈身旁的男子指著紅袖腰間配掛著的青色玉珮,有些訝異。
順著男子的手,尚隆也趁隙仔細地端詳了青色玉珮的模樣。
顏色通透的青色玉珮,精雕細琢、栩栩如生,卻也不破壞原本的溫潤感,就連範國引以為豪的工藝技術也無法做到這樣的地步吧。
偶爾風吹過玉珮時所發出的玲瓏之聲更加說明了這一點。
「這是洞主大人借給我的。」紅袖回答,同時也感到有些奇怪,用目光詢問了百丈。
外貌是老者的百丈其實並不是人。
百丈是師傅們還在蓬萊的時候就已經服侍著師傅們一族的存在,和海若一樣,跟著師傅們跨越了虛海,據說一開始就是這副老者的模樣。
而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讓百丈經營環繞著十二國的虛海的海上巡迴商團的船隊,是為了留下屬於師傅們的氣息,讓那些其他還在蓬萊那端的同伴們,來到常世的時候不會迷失方向,可以有一個憑依的地方。
不知道是甚麼緣故,這些服侍著師傅們的存在,有的在常世具有實體,以雁國的飛仙-辛羅君和百丈為最佳例子,而也有的在常世並不具實體,以海若為最佳例證。
那麼百丈身邊的這個人是誰呢?自己並沒有見過。
「這是守真,」百丈先回答了紅袖的疑問,然後轉向身旁的年輕男子,「這是我跟你提過的紅袖。」
【劉守真,藥商所奉祀的神,常與藥王孫思邈合祀。】
「是。。。,」被稱為守真的男性一邊回答一邊眼睛仍舊直勾勾的看著紅袖身上的青色玉珮。
熟悉的主人氣息,久違的主人氣息。
守真從青色玉珮上感受到濃厚的主人的氣息。
已經有多久時間了呢?
主人命令自己和部分的同伴留在蓬萊照看著與主人血脈相通的殘存者,直到各自的殘存者的血脈斷絕為止,都只能留在蓬萊。
雖然這是自己的任務,自己也並沒有怨懟,而主人也會間或來蓬萊探望留在蓬萊的自己和同伴們。
但自己仍舊希望能夠回到主人的身邊、陪伴著主人,為了自己和同伴們的存活而做出了莫大犧牲的主人。
而在這裡就看見主人的東西,這是誰也無法了解的情緒。
第二十九章(29.10)
百丈用手上的煙管敲了一下守真的頭,「別發呆了,幫紅袖拿些吧。」
百丈非常了解守真的情緒。
是啊。
如果對自己和同伴們置之不理就好了,那麼主人就可以不需要背負著那麼沉重的負擔。
然而,主人卻從來沒有放開手。
「是,」守真回過神來,將紅袖手上的東西都接過來。
紅袖正想說不需要全部都拿走,守真卻是逕自走在前頭,不搭理紅袖。
百丈只是笑笑,「這邊的貨都已經送到了,我在慶國的事情也差不多結束了,還停在吳渡的船只剩下等最後一批貨到,也有不少的乘客等著開船,最後一艘船大概再過幾天就會離港了。」轉移了話題。
「這麼快,那麼這次船隊要去哪裡呢?」紅袖似乎了解到是因為尚隆在的緣故,所以百丈不願意對於守真的事情再多談,也順著百丈的話轉移了話題。
「目的地是戴國,不過途中會在雁和柳停靠。雖然柳國沿岸的妖魔數量非常可觀,不過戴國現在還在重建中,木材的需求不小,所以會在雁國換成武裝船在前往。」百丈說著未來的打算,「然後再繞個幾圈,等到守真都習慣了,我就該退休囉。」
「這麼大的海上商隊,守真可要辛苦了,管理起來可不容易,」紅袖接著百丈的話。
說退休不過就是個藉口。
因為雖然百丈並不具有仙籍,不過百丈和擁有仙籍的自己一樣,不管歲月如何的流逝,外貌是不會改變的,海若和其他服侍著師傅們的一族也都是如此。
為了避免有人起疑,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上演這樣的戲碼。
表面上會有人取代百丈的位置,然後過了一段時間百丈又會回到原來的位置。
船隊的經營中唯一不變的人是百丈。
「不過,殷榘那邊的行程似乎也耽擱了,大概是想要回到慶國的人潮,使得通過巖頭的隊伍也很擁擠吧。」百丈這麼說。
【巖頭,位於慶國與雁國之間高岫山的邊境城市。
殷榘,人名。字度卿,號方山,明儀真人,生卒年不詳。天資穎慧,攻讀醫書藥典,無不融會貫通。行醫濟世,不受金帛饋贈。曾治癒無數奇症,時人尊之為「殷神仙」。】
第二十九章(29.11)
「殷榘也會來嗎?」紅袖露出很開心的神情。
相對於百丈領導著大規模的海路商隊,殷榘是陸路的巡迴商人,同時也是獵木師。不過殷榘所經營的規模比較小,總是以獨自一人或是數人的規模進行陸地上的商業交易。
穀物以外的植物是自行長出新的草樹來的。
沒人知道在甚麼時候、在甚麼地方會長出甚麼樣的草來。
里木、野木都有機會會長出沒有見過的草來。
到處旅行、尋找新的卵果、尋找這些未曾發現過的草,加以培育、繁殖或者是帶來珍貴的藥或是藥草以及作物的苗來販賣,從事這樣的工作的人就是獵木師。
由於樹木也有他的特性,容易結特殊植物的卵果的野木與里木就變成一個秘密,絕對不會告訴別人,據聞如果偷偷地跟蹤獵木師是會被殺掉的。
殷榘就是從事著這樣的工作,與師傅們和自己一樣都是在十二國之中流浪。
「是啊,還有一個人也會來,敬請期待吧。」百丈故弄玄虛,笑著看紅袖。
「是誰呢?」紅袖連忙追問,除了百丈和殷榘之外還可以見到誰?
這些服侍著師傅們的人們,除了在五山之中、在玄趾山之中以外,幾乎都散居十二國各地。
能夠見面、聚在一起的機會與時間並不多。
而自己之所以會和這些服侍著師傅們的人們如此地熟稔、關係如此地親近,是因為跟隨師傅們的這將近七百年的時光裡,當師傅們去到虛海的那端-蓬萊的時候,自己就會被交託給這些人照應。
這些人對於自己而言,或許也可以說是就像是家人一樣地親近。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百丈還是沒有回答,「那麼我和守真先告辭了。」
眾人已經走到紅袖平常處理文書的屋舍門口。
守真也把手上拿著的文書交還給紅袖。
「是,守真多謝了。」紅袖沒有繼續追問,老老實實道了謝。
守真只是靜靜地回了禮,沒有多說甚麼。
「那麼,晚點玄趾山見吧,我們還得去拜會洞主,今天應該會留在那,」百丈笑笑地說,「你去忙吧,別送了。」這麼對紅袖說,然後就和守真走了。
第二十九章(29.12)
尚隆一直帶著興味看著紅袖與百丈、守真的互動。
那個老者就是百丈嗎?
這個名字自己略有耳聞。
因為不要說商業上的依賴,說到船隻的供應,自己就很清楚了。
雁國的造船業相當發達,對於這種大型製造的工藝非常的在行。
自己對於百丈這個名字有印象,是因為冬官府呈報的文書上,在自己擔任君王的這五百年多、近六百年的時光中經常出現。
那時自己問起朱衡,他說,有這麼一個海上的巡迴商團,帶領的巡迴商船數量在十二國之中算是數一數二了,領頭的人就叫做百丈。
自己質疑過,那麼是飛仙嗎?還是擁有仙籍的人呢?否則怎麼會都是這個名字。
朱衡當時對自己說,只要是擔任這個商團的領袖的名字就叫做百丈,本名並不一定是百丈。
就像是表字一樣吧,百丈是一個首領專用的名號,是根據個別人的特性來取的,所以同一個商團的頭領就算是歷經不同人卻共用同一個代稱也並不奇怪。
也因為如此,這次要送給慶國的藥材會由這個商團來運送自己並不訝異。
只是似乎和紅袖、和玄趾山都很熟悉呢。
有甚麼自己不知道的隱情在其中嗎?而自己可以深入地知道這個秘密嗎?
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尚隆看著已經開始整理文書的紅袖想。
※
慶國。玄趾山腳。映落城舊址附近的湖泊
茈玗的心情不好,因為又有一個長年在蓬萊照應著屬於自己血脈一族的存在來到常世了。
會度過虛海來到這邊,這就代表他所照顧的那個屬於自己一族的血脈已經完全斷絕。
一開始就沒有奢望能夠永久的存留下去,像自己和蔚軒這樣,擁有強大力量的、恐怖的血脈或許不要繼續下去比較好。
只是卻依舊不忍心。
屬於自己一族的血脈正在漸漸地消失之中。
總有一天會完全斷絕吧,到時候就只剩下自己和蔚軒了。
感傷。
茈玗看著因為夕照而逐漸變紅的湖水,沉默地哀悼自己一族之中已經完全消滅的血脈。
第二十九章(29.13)
當湖水完全反映著溫暖的橘紅色的時候,茈玗順著湖旁有些崎嶇不平的台階與山路往上走,穿過樹林後,眼前所見就是山麓的祠廟。
聚集在山麓祠廟的人群已經散去。
時間鄰近傍晚的這個時候,也早過了城門關閉的時間,所有的來訪的人們也早就回到城鎮之中。
這是居住在十二國之中的常識。
得在黃昏城門關上之前回到城鎮之中,才能夠多少受到城牆的保護,畢竟夜晚的城外不僅可能有妖魔,甚至也會有野獸出沒。
一般的百姓與旅人都會在城鎮關上大門之前進到城裡,而且城門的士兵也會按照慣例鳴起提醒的鐘聲,催促人們的腳步。
整齊白色磚道兩側整齊的綠草,還有不遠處立著的祠廟似乎在說著一天的紛擾終於靜止。
慕名而來的人群隨著時間流逝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所幸瑛州州府也很快地擬訂相關的對策,甚至還派駐了一小隊的軍隊在這裡。
有不少流亡到其他國家的慶國的浮民,也因為玄趾山的盛名的緣故陸陸續續的回到慶國來。
甚至是原本甚囂塵上的、關於慶國君王的蜚短流長也止息了下來。
是啊,這就是自己原本的目的了。
民心必須要重新歸向君王才可以,那麼被虺擾亂的氣脈也會漸漸地回到常軌之中,然後慶國就可以從這團在預料之外的混亂之中完全安定下來了。
不過,真是令人懷念啊,茈玗的腳步停在祭壇前面,望著前方傲然聳立著的白色祠廟。
最後一次看見這座祠廟的模樣是那天自己和蔚軒因為被景王砍殺,而只能勉強將當時的妖魔帶回玄趾山拘禁的時候吧?
然後,從此千百年的歲月中,就再也沒有看見白色祠廟的身影在世人的眼中展現身姿了。
已經那麼久了嗎?
茈玗看著祠廟的眼神有些悲傷,是因為見到了來自虛海那端的故人的緣故,所以才會如此的感傷吧。
第二十九章(29.14)
「那個。。。,」看守著祠廟的士兵見到有人接近的身影,所以過來關切,然而因為茈玗的樣子太過於具有威嚴、衣著也十分的貴重,看上去就是哪一個尊貴身分的人來到,不敢造次。
這一陣子有不少達官貴人,甚至是飛仙也經常來訪。
只是,由於一開始玄趾山的洞府主人就說了,「來訪者一律婉拒,玄趾山不接待任何貴客。」
就連玄趾山所在的慶國君王-景王陛下也在拒見之列,所以也都只能耐著性子一一拒絕。
就算耍任性、擺架子也沒用,因為一踩上洞府大門的地面就會被送到山麓的祠廟前,加上玄趾山的兩位洞主根本是不見蹤影。
玄趾山唯一會現身的,只有紅袖會在忙完堯天的事情之後,回到山麓的祠廟在幫忙一些事務而已。
偶爾也會上演這些來訪者對著紅袖大呼小叫、頤指氣使的戲碼,不過紅袖的態度倒是很堅決,而且處理的態度也非常有分寸。
不卑不亢的處理方式與態度,讓擺出撒野姿態的人到了最後都會自認自己的無理而自動離去。
也或許是因為祠廟附近在日落之前也會聚集不少的群眾以及受託將少量的藥材送到玄趾山的人們。
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上演太過離譜的場景,才不會讓自己的醜態隨著朱旌的傳頌而遠颺各處。
茈玗沒有回答,只是將視線看向趨前的士兵,等待對方繼續把話說下去。
「玄趾山的洞主並不接見任何人,」士兵在茈玗目光的注視下鼓起勇氣說著,帶著些許的戰戰兢兢,看起來並不是好脾氣的人呢。
「我知道,」茈玗帶著難得的笑意,「不過我來自己的祠廟看看應該不需要經過任何人的許可吧?」
「自己的。。。」士兵有些呆愣住,然後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士兵這才赫然發覺,眼前的女子,看似比自己曾經遠遠地看過的王上的年紀還要小,銀色的髮絲與眼瞳,非常符合同伴們曾經描述過的玄趾山若水洞主-季咸君的模樣。
士兵連忙慌慌張張地行了禮。
第二十九章(29.15)
「辛苦你們了,」茈玗對著很緊張的士兵這麼說,然後目光停留在離祠廟有段距離的樹叢後面。
在樹叢後面有著駐紮在此的士兵的營帳。
為了避免影響到山麓的莊重祠廟,所以隱身在樹叢之後,這幾天都是這樣的,就算是夜晚也只能夠點起小小的篝火以防野獸,還得時時謹慎才不會引發火災。
雖然已經是是初夏的時節,不過夜晚仍舊微涼,而且就連城鎮也離的很遠,想要補給也很不便,確實是自己疏忽了。
「煩請你找州宰過來一趟,」茈玗記得那位表字叫做夕暉的瑛州州宰偶爾會過來幫忙,而今天也在,說完就往祠廟的方向走去不再多說其他。
「是,」士兵領命而去。
不一會,接到士兵通知的夕暉匆匆地從營帳走來。
這幾天除了堯天有陸陸續續由商船所帶來的藥材之外,其他還有零散的商販會帶著相對少量的藥材送到玄趾山。
夕暉記得紅袖當時是這麼說的,「因為要運送的藥材數量不少,為了避免其他國家的官府為難,所以部分的藥材是用化整為零的方式運送的。透過許許多多在十二國之中巡迴的商旅、小販一點一點的運送。」
雖然堯天和玄趾山兩邊都會由紅袖掌管著主要的管理,不過有時候堯天的事情很多,所以紅袖會請自己協助在玄趾山這邊事務的進行,也就因為這樣自己有時候會來到玄趾山提供協助。
「季咸君,」夕暉對站在祠廟門口的茈玗行禮。
茈玗卻沒有搭理的意思,只是看著水若祠的祠廟石門不知道在想些甚麼。
在夕暉再次開口之前,茈玗往石門靠近,隨著茈玗的靠近,看似相當沉重的石門也逐漸開啟,就像有人在替茈玗推開原本閉合的門一樣,然而卻看不見任何的人影,門就好像是自己開啟的一樣。
除了茈玗之外的眾人都感到有些驚詫,因為並沒有任何人開啟石門。
茈玗卻毫不在意。
門是由海若開啟的。
隨侍在自己身旁的海若開啟了石門。
不具形體,最多只能夠以模糊的模樣出現的海若開啟的石門,但因為其他人都看不見海若的存在,所以感到很驚訝。
第二十九章(29.16)
「進來吧,」茈玗對著夕暉這麼說。
夕暉也只能稱是,然後隨著茈玗的腳步前進。
夕暉看著眼前的光景驚嘆不已。
根據國府的紀錄,就算在玄趾山的兩位洞主都還在的那個遙遠的年代,玄趾山位於山麓的祠廟-水若祠,就只有負責維護水若祠的玄人們和兩位洞主可以自由進出的地方。
一般想要參訪的人們會在祠廟之外的祭壇上祈禱,最多從祠廟大開的大門外窺見第一進的景色,祠廟本身並不對外開放。
對於這樣的地方,自己有幸可以一窺其中的堂奧,也不枉這一陣子因為除了進行瑛州的政務以外,還要協助玄趾山所付出的辛勞。
自己所安排的人依循此慣例,還特別派駐了士兵在祠廟外面守著。
不過實際上這樣的守備也似乎沒有意義,因為祠廟的厚重石門憑藉士兵的力量無法推開,當時紅袖告知不要在白費功夫在開門這件事情上,所以對於想要打開祠廟的門的這件事情也這樣不了了之。
然而,眼前看似比自己的主人還要年幼的女子卻輕而易舉、連門都沒有碰到就輕易的開了門。
夕暉突然想起虎嘯那時送青衣回玄趾山之後,在金波宮所述說的關於玄趾山的一切。
或許自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以免看到太多驚訝的事情,說不出話來而造成自己失禮的事情發生才是。
只是,這種會令人驚嘆的事情,也很難預防吧?
夕暉一邊看著祠廟裡的景象一邊隨著茈玗的腳步前進。
茈玗的腳步停在祠廟最後面的園林,隨意地找了一個石椅坐下,跟在後面的夕暉則是恭敬地立於一旁,靜待茈玗開口。
茈玗饒富興味的觀察著夕暉,斟酌著要說出口的話,「這一陣子麻煩你了,還有好一陣子要拜託你,沒有甚麼好答謝的,只有一杯粗茶可以感謝你的辛勞。」語音落下的同時指著靠近夕暉的石桌。
夕暉順著茈玗的指示一看,果不其然,不知道在甚麼時候已經放置了一杯仍舊飄散著熱氣的茶,而把視線再次轉回茈玗身上的時候,看見茈玗不知道甚麼時候也端著一杯熱茶正在喝,如同虎嘯那天的描述一樣。
第二十九章(29.17)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夕暉恭敬地行了禮道謝,有些不知所措。
茈玗放下手上的茶杯優雅地站起身,「外面的士兵們也累了吧?那些是犒賞他們的,」指著另外一張石桌上冒著陣陣熱氣的食物,「那是崑崙傳來的食物,叫做包子。」
茈玗繼續說,「至於士兵們暫時休息的地方,就用祠廟左邊的建築物吧,那裡是以前玄趾山的玄人們會使用的地方,雖然一直有整理,不過可能還是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不過總比總是用營帳來的舒適。」滔滔不絕。
看著夕暉的啞口無言與沒有進入狀況,茈玗覺得很有趣似地笑了,「晚上的照明也不需要擔心,大致上就這個樣子,食物就送到那裏去就行了吧?」一半是對著夕暉說,一半是對著海若說。
「那個。。。,」夕暉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季咸君的思緒,就像那天屏翳君把自己想說的話劈哩啪啦地說完之後就走了一樣,季咸君所說的話自己也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其餘的很快就能知道吧?
夕暉想起現在紮營的地方,自己並沒有看見任何的建築物,不過季咸君卻說有,那麼確實是有吧?
「去忙吧,客人已經到了。」茈玗沒有管夕暉是不是已經聽懂自己的話,逕自準備離開。
「客人?」夕暉重複著茈玗的話,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反問。
不是不招待任何人嗎?那麼要做些甚麼嗎?
「是啊,我的客人,不過不需要費心,你去忙你的吧。」茈玗催促夕暉離開。
「是,」夕暉一邊答應一邊以眼角餘光看向石桌上的食物,正在煩惱是否應該要讓士兵們進來幫忙,卻發現石桌上早已沒有任何東西,而隱約可以聽見祠廟之外有士兵的驚呼聲。
「快去吧,」茈玗再次催促。
夕暉連忙告退,而茈玗在夕暉離去後環視園林,然後緩步走到位於祠廟最後方的祭壇拿起供奉在祭壇上的磁碗,重新在旁邊的湧泉中換了一碗清水,重新放回原來的祭壇上,接著虔誠的祈禱著。
這裡的祭壇供奉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蔚軒,而是天帝。
自己一族在蓬萊的那端就是服侍神的巫族,只有在這裡自己才會特別懷念起蓬萊的日子,那些再也不會回來的日子。
祈禱過後的茈玗也旋身離開,步向祠廟之外等候著接待來訪的人。
【附註:二十八章末尾提到「山麓祠廟所被敬獻的對象,其實並不是自己和蔚軒,而是這些枉死的人們。」,是指在祠廟外部祭壇的敬獻對象是曾經枉死的人們。而祠廟內部的祭壇,因為一開始就不對外開放,敬獻的對象是天帝。就像一般廟宇會有正殿和後殿的區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