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0)

 

記住幸福的時光,

 

努力、堅強地向前邁進。

 

第五章(5.1)

 

彰子站在一條歸橋的堤岸旁,往橋下探著,「昌浩昨天說的受傷的妖異在這裡吧?」一邊喃喃自語,「不過看不見呢。」

 

彰子身後的天一則是這麼回答彰子的疑惑,「昌浩似乎設下了隱藏的結界,以免在養傷的期間被誰所攻擊。」

 

昨天晚上的事情,所有的神將們都已經知道了。

 

雖然很感謝那個身分不明的看似是赤狼卻又不是赤狼的存在救了昌浩,不過就身分不明這點還是挺讓人擔心的。

 

不過彰子卻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呢。

 

和露樹的大膽不同,應該說,露樹從小和安倍家的人來往,所以就算沒有靈視力,但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了吧。

 

但是,出生於藤原貴族的彰子,天生就有連昌浩也比不上的靈視力,卻一點也不像其他的貴族小姐一樣會對這些非人的存在存有害怕之感。

 

就這點來看,如果彰子以後要和昌浩一起過生活的話,那麼確實是需要這樣的態度與能力的。

 

只是一點也不害怕,這樣真的好嗎?

 

一點危機感都沒有,畢竟並不是所有的非人的存在都是善意的,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容易招來許多的禍端,同時也得到許多的協助吧。

 

「這樣啊,」彰子有點失望。

 

至少自己在照料傷者上也能夠比昌浩細心,自己原本以為自己也可以幫得上一點忙的。

 

要做到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才是。

 

這是離開藤原家,來到安倍家之後,自己下定的決心。

 

所以不管甚麼事情,不管事情有多麼的微小,自己都會盡自己的力量去做。

 

「昌浩不是拜託你幫他買一些東西嗎?」天一催促著有點失望的彰子,試圖寬慰他,「如果買齊的話,昌浩就不需要退朝之後還特地去市集,應該可以覺得輕鬆些,還可以多休息一會。」

 

「嗯。」聽見天一的話的彰子很快就重新振作起來,「那麼我們要趕快了。」隨即邁開步伐往市集而去。

 

看見彰子重新振作起來的天一,在心中笑了。

 

第五章(5.2)

 

真是個容易振作起來的公主呢,這樣的心性也和昌浩非常的肖似。

 

這是為什麼兩人會彼此吸引的原因嗎?

 

兩人究竟會迎來怎樣的結局呢?

 

在兩人的事情已經逐漸曝光與白熱化的現在,就連自己也無法預期最後會是怎樣的局面。

 

天一在心中暗自期待著。

 

 

「這邊是昌浩拜託我買的東西,」彰子把準備好的包裹交到剛剛退朝已經換好衣服的昌浩手上。

 

「多謝了!」昌浩誠摯地向彰子道謝。

 

「另外,」彰子又拿了另外一個小小的包裹遞給昌浩,「這個是比較好入口,適合給受傷的人吃的東西,雖然不知道他的口感是不是和我們一樣,不過比較柔軟的東西,似乎比較妥當。」

 

「彰子真是細心,」昌浩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我一點也沒留心到這個。」

 

兩人又說了一陣的話,就像以前一樣,應該說是比以前更為親密了吧。

 

小怪在一旁催促,「快走吧,再聊下去,可就要天亮了。」取笑的意味濃厚。

 

雖然時間上只是日落後不久而已。

 

「啊,那麼我走囉,」聽到這句話的昌浩連忙向彰子這麼說,然後一如以往地翻下長廊。

 

「路上小心,早點回來,」彰子站在外廊上看著昌浩翻過外牆。

 

還真是越來越像夫妻了呢。

 

目送著昌浩出門、迎接著昌浩回來、替昌浩打理一切,似乎已經成了兩人之間的慣例。

 

兩人之間原本曖昧不明的關係也逐漸明朗化了。

 

未來會如何發展呢?

 

朱雀看著眼前的景象,然後在心中描繪著未來的美好遠景。

 

希望他們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個,還是不要亂動比較好。」昌浩對著煒彤這麼說。

 

從安倍邸走近一條歸橋下,然後滑下通往河道的坡道,穿過隱藏的結界後,昌浩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煒彤。

 

那是有著肖似人的外貌卻又有著巨大的雙翼的模樣。

 

展開雙翼,不知道在做些甚麼,不過受的傷還沒有完全恢復吧?

 

安靜地休養才能夠讓所受的傷快點好的。

 

不過吃驚歸吃驚,昌浩很快就注意到煒彤的虛弱,所以也很快就出聲提醒著。

 

煒彤只是看了一眼昌浩,然後繼續張開著雙翼,進行著仔細地把刺進翅膀上的毒針拔出的工作。

 

第五章(5.3)

 

仔細觀察煒彤動作的昌浩這時想起了,「是昨天貓魈的攻擊造成的嗎?」擔心的語氣,接著又說,「讓我也來幫忙吧?」然後就把手上拿著的包裹放下,很快就想靠近煒彤。

 

卻被阻止了。

 

煒彤揚起一邊的翅膀,阻止了昌浩上前的行動。

 

「怎麼了嗎?」昌浩有些疑惑地停下腳步「讓我幫忙的話,應該比較能夠快一點把刺清除才對,而且翅膀也不需要彎成那樣的狀態,你也會比較輕鬆吧?」

 

在昌浩和小怪眼前的煒彤的翅膀彎成一種特殊的角度,看似堅硬的翅膀,如果彎成那樣的模樣,會很不舒服吧?

 

這麼說著的昌浩又想上前。

 

眼底有著些許無奈的煒彤又再度了阻止了昌浩的舉動,只是不同的是,難得開口了,「貓魈的毒針,人類就算是稍微碰到也會中毒,而且對於人類來說,貓魈的毒應該可以說是劇毒了吧。」

 

「甚麼,」昌浩這才縮回了手,然後才又注意到,「說話了。。。」

 

那是和昨晚一樣輕柔明亮的聲音,而這一次,就連小怪也聽見了。

 

原本在一旁戒備著的小怪,察覺到煒彤對於昌浩並沒有惡意,反而是處處在維護昌浩的安全,戒備的姿態改成前腳抱胸、兩腳站立的模樣,只是眼角挑起了些許的詫異。

 

會說話嗎?

 

是不是就是赤狼呢?

 

「那麼,請問你是誰?可以告訴我嗎?」被煒彤阻止的昌浩,坐在一旁看著煒彤的動作繼續追問。

 

如果是會說話的存在的話,那麼或許可以從中問出些甚麼來。

 

沒有回應昌浩的話,煒彤只是自顧自的挑著刺,然後把刺排列、堆放在昌浩昨天所留下來的、原本裝著果乾的紙上。

 

果乾已經吃完了。

 

雖然進食並不是必要的事情,但是那個人類的孩子的心意,卻是比甚麼東西都還要美味,也比吃掉任何的妖異都還要讓人能夠充滿力量。

 

人類就是這樣奇妙的存在。

 

明明是那麼脆弱,卻又比甚麼存在都要強大。

 

不過眼前這個孩子的問話,如果回應了,那麼就會被言靈的力量抓住吧?

 

所以自己總是自顧自地說話,沒有回答昌浩的問句。

 

第五章(5.4)

 

自己的力量並不足夠,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情,還是儘量避開言靈的拘束才好。

 

眼前這個人類的孩子雖然有著天狐的氣息,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同時也帶著另外一股自己並不喜歡的氣息。

 

雖然自己完全不知道這樣的氣息代表的是甚麼意義,但獸的本能卻告訴自己,這是令自己感到不愉快的氣息。

 

現在自己所待的這個地方,也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了另外一個奇異的存在。

 

那是那個溫柔的聲音的氣息,卻又有些不同。

 

溫柔聲音的主人,天狐晶霞在這個地方嗎?

 

只是和自己所熟悉的氣息並不一樣。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呢?

 

自己現在並無法確定。

 

現在自己應該要做的事情,只是好好地養傷,而眼前這個人類的孩子對於自己的照顧,就當作是他對自己昨天救了自己的回報吧。

 

煒彤靜默地拔光身上的毒刺後,把放著毒刺的紙仔細地包裹起來,握在人類外型的小小的手上,接著就又恢復成原來的狼的模樣。

 

無視於昌浩和小怪的存在,煒彤慢慢地走回從昨晚就一直待著的位子上,盤蜷起身體,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太累了,得好好休息恢復精神才行。

 

看見煒彤動作的昌浩也覺得很無奈。

 

無論自己怎麼和他說話就是不回答自己,不過或許是因為受的傷太過於重了,所以才沒有力氣回答自己的吧?

 

因為很明顯,煒彤對於自己並沒有任何的惡意。

 

就算小怪對自己說,姑且不論這個陌生的妖異是不是赤狼,妖狼本身就是一種很危險的妖異。

 

但自己還是相信著煒彤是不帶惡意的,因為如果對自己有惡意,那麼只要不要救自己就好了,但卻對自己伸出了兩次援手。

 

昌浩自我寬慰著。

 

「這邊是一些食物、替換的藥和治療與止血符咒,」無奈的昌浩對著煒彤解釋自己帶來的包裹裡的東西。「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囉。」

 

煒彤依舊沒有任何的回應。

 

昌浩也只好當作煒彤已經聽見了,就和小怪邁出結界、爬上坡道,然後進行今晚的夜巡。

 

第五章(5.5)

 

小怪則是在臨走前看了煒彤一眼,然後就跟在昌浩的身邊,陪伴著昌浩。

 

小怪想起了同伴的話。

 

「確實是赤狼的氣息沒有錯。」那是十二神將之首天空的結論。

 

十二神將之間是互相不干預的存在,不過自己確實是記得的,天空認識赤狼。

 

為了確認這件事情,所以自己昨晚在昌浩陷入沉睡之後,特別回到了異界去問天空。

 

「只是,就算是在人界的赤狼也是群體行動的存在,至少到目前為止,我沒有看過孤單一個的赤狼。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自己一個行動。」天空的語調中帶了些許的疑惑。

 

狼族不是好對付的族裔,除了本身的凶猛獸性之外,因為狼族是過著群體生活的存在。

 

只要有一隻狼,那麼可以預想見還有其他的狼存在。

 

然而,在這個世界之中,做為妖異的狼族並不多,可以說在妖異裡也是罕見的種族,而赤狼更為罕見。

 

赤狼嚴格來說並不是妖異,但也不是神、也不是人、也不是魔甚至也不是鬼的存在,定位從一開始就非常的模糊。

 

「是不是因為赤狼居住在與人類不相通的異界的關係呢?而這隻赤狼或許因為某種緣故自己一個來到了人界,所以才會只有看見一個。不過這也無法肯定,也許還有其他的赤狼,只是因為我們還沒有發現。」天空也不是非常肯定。

 

自己所知道的赤狼是非常會隱藏自己的蹤跡的,如果不是赤狼自行曝露蹤跡,就算是走在身邊也不會察覺。

 

此外,赤狼族所在的異界,據說一年之中只會在某個特殊的時間開啟一年唯一一次開啟的通道,但這個通道沒有經過赤狼的引領,是絕對無法順利到達另外一端的。

 

「不過,這隻赤狼比我所知道的赤狼力量微弱很多,至少就我知道的赤狼,所擁有的力量並沒有這麼的微弱。」天空繼續說著。

 

天空回想起自己所認識的赤狼族的存在,所擁有的強大力量,就算是做為十二神將攻擊力之首的凶將騰蛇用盡全力也絕對無法戰勝的存在,就算是十二神將一起攻擊也絕對無法壓制的存在。

 

第五章(5.6)

 

只是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吧?

 

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麼樣呢?

 

赤狼和十二神將一樣都是擁有無盡生命的存在,除非遭逢意外,否則都可以無止盡地活下去。

 

那兩個自己所熟知的赤狼族友人,一定也在這個世界的某處、一定也在赤狼族所處的異界之中活得很好吧?

 

天空覺得有些懷念了。

 

在很久遠之前,自己所認識的赤狼友人現在怎麼樣了呢?

 

「至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應該是不帶惡意的存在,」天空這麼做出結論。

 

「是嗎?」小怪還記得自己當時存疑了。「不過真是難得,天空你居然會這麼草率地就妄下論斷。」

 

「赤狼是性格很直率的族裔。大多數的赤狼個性都有些衝動,在其中當然也會有個性比較謹慎的存在。不過基本上大多數的赤狼的個性都是坦率而直接的。」天空像是很懷念地說著,「如果真的對昌浩帶著惡意,那麼是絕對不會袒護他。不過這麼袒護昌浩的原因是甚麼,倒是很值得深究,因為赤狼是不會隨便保護誰的。」

 

「天空曾經認識的赤狼就是這樣的嗎?」在異界裡是原來真身模樣的騰蛇突然覺得很有趣,「而且,真是難得,你居然會說這麼多。」

 

一向沉默的天空,雖然不是像自己一樣是刻意沉默,不過向來都不多話,至少自己還沒有聽過天空這樣滔滔不絕地說著,而且還帶著意猶未盡的感覺。

 

天空透過異界所形成的看不見的、看似隱形的薄膜,注視著在眼前的安倍邸,「確實很令人懷念呢。」然後露出了就算是騰蛇也不免驚訝的罕見笑容。

 

那個時候所認識的赤狼友人所帶給自己的新視野,自己至今仍舊難忘。

 

一開始是因為兩方都在旁觀著某個妖異們的戰鬥時所認識的。

 

原本自己是在異界之中偶然地看著人界,卻注意到有兩道注視著自己的目光。

 

應該是錯覺吧?

 

不過,自己的本能告訴自己,那不是錯覺。

 

然後,這個只有十二神將與精靈們會出入的異界,被那兩道目光的主人們闖入了。

 

第五章(5.7)

 

原本以為會展開一場戰鬥,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沒有惡意。

 

應該說赤狼是類似於十二神將的存在嗎?

 

不,應該說是比十二神將更為純粹的存在。

 

十二神將是異界的精靈們繼承人類的願望所集結幻化而成的,也各自代表了各種精靈的存在,火的精靈、地的精靈、風的精靈、以及水的精靈等各種各樣屬性的精靈,同時也造就了神將們不同的先天屬性。

 

然而,赤狼卻是繼承著構成這個世界的元素而生。

 

火元素之子。

 

因為構成各種各樣精靈的基石就是各種元素,所以比起人類之子、比起原先是精靈的十二神將,是更為純粹的存在。

 

或許是因為這樣吧,赤狼既單純又複雜,單純的是原本純粹的構成要素,複雜的是對於各種存在的心思。

 

然而,從那短暫的時光之後,就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樣。

 

若不是肯定赤狼的強大,自己曾經認為是不是已經消逝了呢?

 

遺憾的是赤狼所在的異界是單靠自己的力量絕對無法進入的地方,所以也無法去一探究竟。

 

真是懷念啊。

 

天空想起那已經是非常久遠年代的事情,至今卻依舊歷歷在目。

 

沒有打斷天空的遙想,騰蛇默默地離開了。

 

自己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老者模樣的同伴露出這樣懷念的表情。

 

而同伴所說的話,可以相信這點是無庸置疑。

 

那麼真的是可以信任的存在嗎?

 

小怪一邊走在昌浩的身邊一邊這麼斟酌著。

 

自己不是質疑天空的話,而是感到奇怪。

 

為什麼會庇護昌浩?

 

若按照天空的說法,赤狼與人類之間的關係並不深切。

 

而自己從昌浩出生後,幾乎都是自己照看著他的。

 

從只會躺著看著自己的嬰兒、到只會往自己的方向爬行的小小孩,到走路跌跌撞撞卻又總是愛淘氣、愛抓著自己頭髮的任性孩子,然後逐漸長大,被晴明綁在貴船、兩人正式再見面,到現在已經開始蛻變為更為成熟的少年。

 

這段時間之內,就自己所知道,昌浩並沒有認識任何的赤狼異族。

 

那麼為什麼會庇護昌浩?到底是為了甚麼緣故呢?

 

騰蛇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章(5.8)

 

雖然還有點痛,不過已經可以輕巧的移動了呢。

 

煒彤舒展著因為養傷而僵直的筋骨。

 

氣力的恢復,一半也是因為是月圓時刻的即將到來吧。

 

從自己受傷的那一天算起,也已經過了好幾天。

 

這些天,那個人類的孩子總是會和那個有著白色外形的神將大人,每天約莫傍晚或是更深一點的夜帶著一些吃食和治療用的符咒來看自己的傷勢。

 

然後也總是每天鍥而不捨地和自己說話,想問出自己究竟是誰。

 

煒彤想到這裡,不免露出笑意。

 

真是個有趣的人類呢。

 

而原本總是帶著些許戒備的神將大人,似乎也放鬆對自己的警戒了,雖然仍舊暗暗地提防著自己會突然做出些不利於那個人類的舉動出來。

 

無可取代的寶貴存在嗎?

 

那個神將大人望著那個人類孩子的眼神是那麼地溫柔。

 

原本應該是個具備凜冽氣息、令人畏懼的存在吧,卻為了那個孩子改變了。

 

還是應該說,是為了那個孩子,所以讓自己內心的柔軟也展露出來呢?

 

那個神將大人原本就是這麼溫柔的吧?

 

因為眼底所透露出的柔和,絕對不是偽裝,也絕對不是虛假的,更不是短暫地一時間出現的溫柔。

 

那是神將大人原本的心吧。

 

柔軟的心性卻擁有令人驚懼的屬性,恐怕也為此吃了不少苦頭。

 

不過,除了那個人類的孩子之外,看著自己或是看著那個這幾天雖然害怕,不過卻還是代替那個孩子看護著自己的車妖,眼底沒有那種獨特的溫柔。

 

所展現的柔和只專屬於那個人類的孩子嗎?

 

這樣可大大不妙。

 

如果失去了那個孩子會怎麼樣呢?

 

心底的裂痕恐怕會在那一瞬間完全崩潰吧,然後在那一瞬間,毫無保留地讓自己墜入惡魔之道。

 

不過要問自己會不會害怕那個神將大人,自己倒是覺得一點也不可怕。

 

那個在遙遠異界的他,在某次自己無端任性、讓自己陷入危機的那個時候,露出的表情才是最可怕的。

 

自己還記得因為那次自己的任性,自己受了多麼嚴重的傷。

 

差一點點就這樣消逝了。

 

被他斥責的自己,看見了真正的憤怒,也看見了驚恐。

 

第五章(5.9)

 

就像是自己離開異界的時候,見到他的最後一眼一樣。

 

一定很氣自己為什麼這麼任意妄為,一定也很擔心自己能不能夠安然無恙。

 

憤怒是因為出於關心,而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憤怒比這種出於擔憂、出於關愛的怒氣更讓人打從內心感到害怕。

 

對不起。

 

是那個時候自己受了很重的傷,躺在和煢舝一起居住的住所中休息的時候,對他所說的話。

 

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見了,那個一向堅強的他,聽見自己的話之後眼底翻騰著的波瀾。

 

自己看見的時候曾經在心中向自己承諾,絕對不會再讓他露出那樣的情緒了。

 

不過卻沒有能夠遵守這個諾言。

 

只是,如果現在的自己不能夠安然回去的話,那雙總是堅強的雙眼,也會再度出現那樣的目光吧。

 

現在的自己還是一樣無法遵守承諾嗎?

 

最後的最後能不能夠遵守承諾呢?

 

想到這裡,煒彤嘴角的笑意淡去。

 

自己沒有把握。

 

果然還是太過於莽撞了嗎?

 

當時選擇離開赤狼所在的異界的自己聽任了自己的心行動了,對於這點自己並不後悔。

 

只是如果能夠不要哭的話就好了。

 

如果知道自己無法和他再見面的時候,他能夠不要哭就好了。

 

煒彤低下頭望著自己胸前掛著『絳赩』的位子。

 

為了避免在戰鬥中被奪走,或者是不小心遺失了,自己把『絳赩』隱藏起來,只有自己以人的姿態現身,而不是以獸-狼的外貌或者是似人卻有羽翼的外貌出現的時候,才能夠在自己的胸前看見。

 

『絳赩』裡面,還有一個是後來才放進去的,與『絳赩』閃耀著赤紅色的光芒截然不同的赤黃色光芒的球狀物體,那是赤狼族的力量來源之二-『樸縕』。

 

【縕,ㄩㄣ,赤黃色。】

 

不過與其說是力量來源,不如說是信物吧。

 

每隻赤狼只有唯一的一個,是赤狼與生俱來的物品,原本的位置存在於赤狼的額頭裡。

 

是能夠在赤狼之間互相交換的信物,通常是伴侶之間才會交換,如果被包含在『絳赩』之中,會在赤紅色的珠子中間散發金黃色的光芒,通常是以單獨的赤黃色模樣出現在人類外貌的赤狼族成狼身上。

 

第五章(5.10)

 

因為自己還沒有能夠把母親大人給自己的『絳赩』吸收,所以和他交換的『樸縕』就被包含在『絳赩』之中。

 

自己身上的,是他的『樸縕』,而他身上的,自己的『樸縕』。

 

煒彤想起那時候為了要讓自己答應和他交換『樸縕』,燊弈花了多少的心思與時間在說服自己。

 

自己一直覺得力量微薄的自己,是無法擔當起燊弈的伴侶的。

 

即便自己對燊弈的喜愛,不亞於燊弈對自己的。

 

或許是因為這樣,後來自己還是屈服了,無法拒絕燊弈,而答應了交換『樸縕』。

 

交換『樸縕』對於赤狼族而言,就等同於彼此承認、承諾是對方的伴侶。

 

生命中只會有唯一一個伴侶的赤狼,交換『樸縕』後就再也不會改變心意了,也從那個時候起,兩個彼此交換『樸縕』的赤狼,命運也從此緊緊相繫。

 

兩個彼此交換的『樸縕』之間,可以替彼此傳達彼此的思念。

 

如果自己沒有辦法再見到他,失去自己的他的『樸縕』會回到他的身邊去。

 

那時候,是不是也能夠知道自己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他?

 

即便現在的自己在人界,而他,在赤狼的異界之中。

 

還可以見到嗎?

 

煒彤甩甩頭,把不好的念頭都趕出自己的腦海之中,輕嘆了一口氣,抬頭看起一旁一直照看著自己但總是不知所措的車妖。

 

按照主人吩咐的善良的妖異。

 

聽那個孩子和車妖的對談,自己知道車妖是喜歡到處去走動的,不過這幾天因為那個孩子的吩咐,所以都留在橋下照看自己,哪裡也沒有去。

 

自己聽見了,那個孩子對車妖感到很抱歉,而車妖卻一直說沒關係。

 

既然自己能夠自由活動了,那麼也該走了。

 

剩下還沒有恢復的傷,就讓自己另外找個地方慢慢養傷吧,而且逃走的貓魈,雖然短期內不敢再現身,但還是得要預先想點辦法才行。

 

不過他和犬神會在這片已經逐漸失去力量、逐漸不再吸引妖異的地方盤桓,肯定不是因為受土地吸引的緣故,那麼是為了甚麼緣故呢?

 

這點自己也很好奇。

 

第五章(5.11)

 

想要知道的事情、需要調查的事情太多了,一直待在這座橋下是甚麼事情也作不了的。

 

是時候離開了。

 

煒彤把爪子和利牙都收斂了一點,以免驚嚇到膽小的車妖,然後才走近明明很害怕,卻不會逃走的車妖。

 

「請代我向你的主人道謝,我該告辭了。」煒彤用著輕柔明亮、帶點稚嫩的聲音這麼對車之輔說著。

 

車之輔卻非常慌張,「還不行的,你的傷還沒有好,而且,主人會擔心的。」

 

車之輔擔心煒彤不了解他的意思,眼睛不停地眨啊眨,然後車轅、車身、甚至是車子上的簾子都不停的晃動。

 

「在這裡打擾了好幾天,你也沒有能夠好好地出去走動吧,」煒彤帶了笑意這麼說。

 

「不要緊的!不要緊的!」車之輔更形慌張了。

 

自己才幾天沒有去散步不要緊的。

 

更重要的是,主人拜託自己要好好照顧的,怎麼可以讓他走了呢!

 

沒有理睬車之輔的挽留,「我還有事情得去做,那麼就拜託你了,」說著,煒彤轉身邁出昌浩所布下的隱藏結界,往四周看著。

 

逐漸接近黃昏的遙遠天際,天色漸漸地昏暗了。

 

而那裡就是掌管這片土地的神祇的所在吧?

 

煒彤看著遠處的兩座靈山。

 

比較靠近的是貴船山。

 

貴船山的主人,就是作為這個國家都城的這片土地的掌管者,同時也是在這片土地上排行前幾位的龍神-高龗神。

 

屬於水的龍神,或許是因為屬性和為火的赤狼相反的緣故,兩邊的關係並不密切。

 

燊弈和其他同伴來到這裡的時候,也只有去打個招呼而已。

 

只是據說在更遠的時間之前,至少是在現在的狼酋熲焄與大公狼,也就是狼主熅奚執掌赤狼族的所有大小事項之前,兩邊的關係比起現在的冷淡,似乎更加地密切。

 

不過不知道甚麼緣故,後來兩邊的關係改變了。

 

是為了甚麼呢?

 

赤狼並不是會和土地神交惡的族類,更多時候和土地神的關係是非常密切的。

 

自己降落到這片土地上的時候,也受到了土地神們不少的關照,也因此才得以一直安然無恙。

 

煒彤一邊吃力地爬上堤岸,一邊這麼想著。

 

第五章(5.12)

 

好不容易落到道路上的煒彤嘆了一口氣,氣力還是沒有恢復,那把刺進自己腿中的銀槍所造成的傷害比貓魈的毒針更為嚴重。

 

不過,若是下次又有類似的情形,自己大概也不會做出其他的抉擇,不管再怎麼說,人類畢竟是比妖異脆弱許多的族裔。

 

如果那天那把銀槍戳進的是那個人類的孩子的身體,恐怕那個孩子就活不成了吧。

 

煒彤往一直感到有著熟悉的奇異氣息的方向望去,那是安倍邸的方向。

 

究竟是誰的氣息呢?

 

明明是晶霞的,卻又如此不同。

 

自己也還沒有機會可以一探究竟。

 

煒彤的目光在看向安倍邸的時候,和坐在安倍邸的屋頂上守備著的玄武對上了。

 

玄武嚇了一大跳,差點就從安倍邸的屋頂上滑下來。

 

那就是昌浩帶回來的赤狼嗎?

 

赤紅色的皮毛看上去真是美麗呢。

 

自己活了這麼長久的時間,也是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見赤狼原來的模樣。

 

不過傷勢應該還沒有痊癒吧?走起路來很明顯地不穩。

 

在貓魈的毒針下庇護了昌浩,同時也保護了昌浩不被六合的銀槍擊中。

 

如果不是因為他保護了昌浩,那麼昌浩會怎麼樣呢?

 

恐怕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玄武若有所思地想著。

 

不過為什麼會保護昌浩?

 

騰蛇說,那隻赤狼所擁有的是輕柔明亮帶點稚嫩的女子聲音。

 

那麼應該是個女性囉?

 

究竟是為什麼會保護昌浩呢?

 

而傷勢還沒有好,又究竟要往哪裡去?

 

偏偏今天昌浩不知道被甚麼事情絆住了,還沒有從宮中退出回到安倍邸。

 

自己因為擔負著看守安倍邸的責任,也不能夠任意地擅離職守,因為這是自己現在應該要做的事情。

 

除了自己以外的同伴不是在異界,就是和彰子一起去了市集、就是和晴明一起待著又或者是和昌浩一起去了陰陽寮。

 

不過還真是令人感到疑惑啊,玄武看著已經遠去、已經看不見身影的煒彤離去的方向猜測。

 

第五章(5.13)

 

「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狼酋熲焄用著嚴肅異常的聲音這麼回問。

 

從燊弈踏進這個赤狼族的所有大小事情的運籌中心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天的時間。

 

燊弈做出的決定太過於重大,所以不得不花費這麼多的時間做討論與協商。

 

不過,應該說是從煒彤落到人界去的那一刻起,這個聚落的赤狼幹部們都已經預見了現在的情形。

 

失去的東西太過於沉重了。

 

失去伴侶的赤狼,在自有赤狼存在以來,並不算多見。

 

赤狼是擁有無盡生命的族類,不過有伴侶的赤狼們,並不會永久地與族人待在一起。

 

如果是做為族群重要主事者的赤狼,會把位子交給繼任者,如果是做為族群的一員,會向主事者告知,然後就會和伴侶從赤狼所在的異界中離開,多半這樣離去的赤狼們,都再也沒有回來,也不再有音訊。

 

據說有的是就在人界裡的某個角落和人類一起生活,有的則是四處浪跡天涯。

 

也有一種說法是,擁有無盡生命的赤狼去了別的不屬於人界、不屬於任何一個現今所知的異界。

 

不管是哪一種說法,赤狼是很罕見會失去伴侶的。

 

而最近一個,就是煒彤的父母。

 

失去雙親、倚靠著族人長大的煒彤卻得到了燊弈的青睞。

 

燊弈的雙親對於燊弈的執著也沒有反對。

 

「孩子長大了,有他自己的世界和想法,父母所能做的不過就是在背後支持他而已。畢竟父母是沒有辦法永遠待在孩子的身邊的,總是要讓他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稍早被叫喚過來的燊弈的雙親,表達了這樣的支持,就離開了。

 

「是的。」燊弈堅定地看著長老們以及主事者們。

 

自己認識煒彤的時候,兩個人都還是幼狼。

 

長年的相處還有兩人之間的特殊情愫,都讓自己無法割捨下煒彤。

 

將來有一天,等到自己能夠從族群獨立出去的時候,一定要帶著煒彤一起走。

 

想要為他打造一個屬於他的世界。

 

這是自己在心中描繪的,屬於兩人的未來的藍圖。

 

在那個世界裡,就算有痛苦、就算有眼淚、就算無法事事順心,但是至少是個自由的地方,不會因為弱小而被輕視,只要兩個人能夠互相扶持、互相照顧,然後兩人之間就會擁有無限的回憶。

 

第五章(5.14)

 

而在煒彤已經落到人界去的這一刻,這個族群裡自己已經失去了待下去的理由。

 

自己之所以一直遲遲沒有離開這個地方,是因為這裡還有煒彤在。

 

自己原先的考量是,在煒彤還沒有足夠力量可以保護他自己之前,自己不能夠輕易地脫離這個族群,否則自己把追隨著自己的同伴都帶走以後,誰能夠代替自己照顧他呢?

 

只是現在,煒彤已經不在這裡了。

 

距離下次通往人界的通道開啟之前,自己甚麼也無法做。

 

那麼就趁著這段時間離開吧。

 

離開這裡去找一個自己原本就打算要找尋的地方。

 

那麼等煒彤回來的時候,兩個人就可以展開新生活。

 

自己相信的。

 

煒彤一定可以安然無恙地回來。

 

因為自己並不是對煒彤在人界的情形一無所知。

 

自己所擁有的煒彤的『樸縕』、在煒彤身上的自己的『樸縕』會向彼此訴說著訊息。

 

不過,與其是說透過『樸縕』,不如說自己是相信煒彤吧。

 

心愛的人兒有多麼堅強,自己是知道的。

 

「那麼就按照你的意思吧。」狼主熅奚這麼回答燊弈。

 

得到同意的燊弈恭敬地行了禮,然後轉身離去。

 

變異開始了嗎?

 

老狼,同時也是猼狼的炘決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這麼想著。

 

不,應該是說煒彤的母親死去的那刻起、正確來說從妖異異常地能夠出沒在赤狼所在的異界的那刻起,不明原因的變異就已經開始了。

 

煒彤的母親死去的那一刻,似乎變異雖然依舊持續著,不過卻像是被甚麼東西阻擋了前進的腳步。

 

而從煒彤落入人界的那一刻起,被短暫阻擋的變異,似乎即將衝破攔阻往前行。

 

這麼一來,或許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釋吧?

 

包括煒彤的力量為什麼會如此衰弱的秘密。

 

只是結局會如何呢?

 

就算是各方面的經驗、知識都很豐富的自己、就算是作為思慮周密的猼狼一族的自己也無法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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