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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1.0)

 

這個世上沒有甚麼東西是只屬於自己的,

 

包括自己本身,

 

沒有任何人是只屬於自己的。

 

每個人都有跟別人有關並且總是共有某種東西,

 

例如,記憶、血緣

 

所以無法自由。

 

也正因如此,才有趣、才悲傷、才令人憐愛

 

第十一章(11.1)

 

風音進入道反巫女的宮殿時,看見霽月與道反巫女正交談著。

 

因為自己和嵬的莽撞,讓月受傷,再加上從母親大人與父親大人那邊得知月的身分,實在是非常過意不去,一定要好好道歉才行。

 

還沒有開口,風音就聽到道反巫女呼喚自己到他旁邊的聲音。

 

「請把您的手給我,」霽月甚麼都沒多說,只是開口這樣要求。

 

風音走到霽月的旁邊,懷疑似的喊著,「大巫女大人?」又看向道反巫女。

 

道反巫女對風音點點頭,示意他把手遞出去。

 

霽月也伸出用布條細細纏著的,像似受了重傷的手,輕握住風音伸出的手,聲音平穩的說,「您應該聽晴明大人或式神大人說過吧?請叫我月,風音。」

 

道反巫女聽到這句話,用手摀住嘴巴,眼神變的非常的黯淡。

 

風音覺得奇怪的看著道反巫女與霽月,「怎麼了嗎?母親大人。」

 

霽月抬起頭,看著風音,「您應該知道,稱呼或名字是非常重要的。。。」命運已經改變了,承襲的星宿命運不再,扭曲的未來只能靜待時機修正。

 

風音只看到霽月的重瞳似乎閃耀著光芒,沒有說完的言下之意,是甚麼。。。?

 

是指自己沒有稱呼大巫女大人這個稱謂的資格嗎?

 

那麼母親大人是覺得失望嗎?不過感覺又不像是失望,感覺像是悲傷。而又為什麼要握自己的手呢?

 

在風音思考這些事情,還沒弄清楚狀況的瞬間,就聽到霽月說,「也麻煩式神大人的手借給我,可以嗎?」沒有直接說出名字,只是將目光移到六合的身上。

 

六合跟風音一樣覺得很疑惑,不過道反巫女請託著,「麻煩了。」只好將手也遞給霽月。

 

霽月跟握住風音的手一樣,很快就放開六合的手。

 

「這樣就可以了。」

 

查探星宿的印跡,最簡便,正確,快速的方法,就是藉由觸碰對方的肢體的一部分。

 

自己並不是一開始就看的見星宿的軌跡,也不是一開始就傾聽的到星宿的聲音,也不是一開始就觸摸的到星宿的意志,一切都是從那年自己選擇以後開始,原本模糊不清的、隱約傳來的訊息,漸漸變的非常的清晰。

 

也是從那時開始,不管自己願不願意,不管在什麼時候,一切的感受,就已經源源不絕的傳入自己的耳中、心中、眼中。

 

不會再放開那雙手了嗎?

 

如果是這樣,或許還有些轉圜的餘地。

 

「那麼。。。」道反巫女迫不及待的問著。

 

「如果可以的話,就讓公主還有兩位式神大人和我們同行,順便請教一些事情。」霽月無視在場的風音與神將們,對著道反巫女說著,「我們在洞口等,請您跟他們商量。如果不行的話,就請守護妖來通知。」

 

話說完就對著道反巫女行了禮,便退出殿閣,和等候在殿閣外的夏與闇走出道反聖域。

 

 

第十一章(11.2)

 

想要知道多一點關於那個聲音的事情,想要知道那年那個孩子心中的黑暗被揭開的事情,想要知道更多更多。

 

時間已經不多了,最快的捷徑就是讓知道的人與式神來告訴自己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以及發生事情的地點。

 

自己是這麼打算的。

 

依舊是壺裝束還有籠罩著全身,掩飾著容顏的市女笠,霽月坐在通往道反聖域入口的洞穴旁的石頭上等著。

 

雖然仍舊是道反的結界範圍,不過就要離開了,還是把裝束都整頓好,要出發時比較便捷。

 

雪已經變回小黃狗的模樣,安靜的坐在自己身旁;闇回到胸前掛著的墜飾裡的異世界中,與橘待在一起;冬與夏則是按照以往的習慣一個在自己身旁,一個看著四周的變化,夏的身上多了不少的住在附近的鳥兒,在打聽一些消息。

 

換穿便利服裝的風音和兩位神將走出道反聖域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一整路上,霽月幾乎沒有開口,只有在對風音以及白虎描述與大蛇的戰鬥有所疑問時,才會出口發問。

 

一行人並沒有藉著白虎的風行動,而是規規矩矩的在路上走著。

 

這一直是霽月的習慣,風行雖然速度快,對人類的身體負擔小,但是卻容易錯漏過很多事情。所以在白虎提出協助的提議時,被霽月婉拒了。

 

道反巫女稱呼為大巫女大人,道反大神稱之為霽月,而告訴晴明、昌浩以及自己與同伴的名字為月,也要求風音要稱呼之為月。

 

根據風音告訴六合的訊息,月也和道反巫女一樣是巫女,不過卻不是專屬侍奉任一位大神的巫女,身分非常的特別。

 

然而,除此之外,卻得到「沒有被允許說明」的答案,一如當初雪在安倍邸說起關於昌浩的預言曾經說明過的一樣。

 

白虎觀察著彎下腰摸著河水的霽月的行為舉止。

 

似乎非常關心關於自己同伴以及昌浩的一切,雖然沒有惡意,不過,究竟有什麼意圖呢?

 

是助力抑或是危害?

 

霽月停在河邊彎下腰觸碰著冰涼的河水-這裡就是白虎所說,在河邊找到昌浩的地方。

 

在這之前,已經去過了風音曾經斷絕氣息的地方,還有守護妖、神將們與九流一族戰鬥的地方,同時也是風音的魂魄從紅色的勾玉裡面為了保護昌浩與神將們而清醒的地方。

 

命運之輪真實轉動的軌跡,一一呈現在霽月的眼前。

 

還有那個聲音,嘶喊著的聲音,想要保護那個孩子的聲音,也時刻觸動著霽月。

 

第十一章(11.3)

 

道反大神與道反巫女的請託,為了道反的公主-風音,為了在未來發生影響的那一天做預防。

 

風音和神將們已經從道反巫女那邊得知這件事情,所以非常樂意配合。

 

只是一路上,總見到霽月把腳步停下來,在路旁休息,負擔太大了嗎?

 

風音和神將們揣度著,白虎也曾提議要用風行,卻被婉拒了,也只好順從意願。

 

一路走下來,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是傍晚了,正當風音要詢問是不是需要找地方休息的時候,霽月開口說著,「就到那邊休息吧。」手指著前方的冬。

 

這才發現冬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站在那裏,似乎是已經找到休息的地方了。

 

是在離河邊不遠的一個洞穴,冬已經初步整理過,也找來了柴薪。

 

很習慣野宿嗎?風音心裡想著。

 

「我們大半都是在野外過夜的,」霽月說明,「晚上吃魚好嗎?」詢問著風音。

 

「魚?」好是好,可是要怎麼抓?難道要六合和白虎抓嗎?還是夏或冬或雪會去抓?

 

「嗯,」霽月說完就靠近河邊,像是不要妨礙動作般的,把市女笠的垂絹繫在兩旁,伸出仔細用布條纏繞著,像受重傷似的雙手,向河裡做了揮舞的動作,就見到水好像繩子般綑綁住幾條魚從河中出現,接著就落在夏找來的大葉子上。

 

比自己的同伴水將玄武更能控制水嗎?

 

「接下來,」霽月站起來,轉身走進洞穴中,將手晃過在冬準備好的柴薪上,就只見到柴薪瞬間就被點燃。

 

同時能夠控制水跟火?真是太奇怪了。兩種相反的元素怎麼能夠並存呢?

 

沒有理會風音與神將的訝異,霽月把市女笠拿下,深呼了口氣,「休息一下,明天還有一段路要走。」

 

接著,市女笠就在霽月的手中化作懸掛在手腕上的飾品。

 

是類似六合手上的銀環嗎?風音在一旁看著,猶豫著開了口,「不要緊嗎?還是讓白虎幫忙吧!」是不是因為嵬的莽撞所以才會這麼累呢?

 

霽月輕聲的笑著,柔和的說,「不要緊的,有些事情還是要腳踏實地看過才會知道的,」接著又說,「只是在都城消耗過多的靈力,跟嵬的事情沒有直接的關係。再說,已經得到懲罰了不是嗎?不需要對於已經道歉與得到懲罰的事情再多加追究。放心吧。」

 

第十一章(11.4)

 

「懲罰?」風音不解,就自己所知,嵬除了被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責罵之外,並沒有得到其他的懲罰。

 

霽月沒有回答風音的問題,只是看的烤著魚的火堆,心愛的公主負上愧疚,嚴厲的責罵,此外卻沒有得到其他的懲罰,所承受的心裡煎熬,比任何的懲罰都要深刻。

 

然後再加上那個,霽月想到這裡微微的偏過了頭,這樣就足夠了,但是沒有必要對風音或是神將或是道反大神與巫女說明。

 

「是甚麼懲罰?」風音窮追不捨。

 

霽月只是接過冬遞過來已經烤好的魚,「要吃嗎?」很明顯的不想回答。

 

「究竟是。。。」在一旁的六合拉住風音,示意別再追問了,風音只好無奈的放棄。念想一轉,等回去後可以問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也就不再纏著霽月。

 

似乎是感受到風音的想法,霽月吃著手中的烤魚,看著燃燒的火焰,也沒再多說甚麼。

 

道反大神與道反巫女也不知道是什麼,自然也無從透露起。說起來,守護妖也是他們應該負起的責任,猜測著的、不安著的心情,就是最好的懲罰。沒有甚麼比這樣時刻折磨著的心情更嚴厲的懲罰了。

 

風音這才注意到,此刻待在洞穴裡的,除了月與自己之外,只有兩個神將和雪,冬在烤好魚之後,也離開洞穴,與夏在外面戒備著。

 

像是不需交談或是吩咐,就可以把事情分配的非常恰當,又或者如同霽月所說,經常在野外過夜。

 

霽月的年紀看起來和自己相差不多,不過行事卻比自己穩重許多,總是可以看穿自己的想法,是因為是巫女身分的緣故嗎?抑或是經歷過很多的事情呢?

 

不過還真是方便呢,原本是隻小黃狗,現在卻變成這麼大的妖異,柔軟的毛髮看起來就很舒服,是很適合熟睡的地方。

 

風音看著已經在雪身上睡著的霽月想。

 

第十一章(11.5)

 

就是這裡吧?

 

被挖掘出的黑暗,只要是身為陰陽師就不得不面對的黑暗。

 

只是這個黑暗來的太快太突然,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傷口,所以才會在那年差點成為毀滅這個國家的力量嗎?

 

有多少的光明就有多少的黑暗。

 

天御中主神啊,掌管著這世間所有光明的神祇啊,這個對這個世界帶來很多光明的孩子,這次又要成為黑暗的助力了,能不能擺脫這個命運,能不能實現那個聲音的願望呢?

 

抑或是,這一切都是人類自己的選擇,與神無關。只能靜待神的審判那一天到來呢?

 

冥者之書是十王殿的裁決,冥府對於那天的到來,已經做出了決定。

 

朝日讓七行者待在自己身邊,除了保護,同時也是監督。

 

監督著自己會不會按照當初的承諾行事,那個自己曾經想要實現的,現在也努力著的願望,還有監督著自己會不會再次落入那無底的,幾乎沒有任何人可以爬上來的深淵。

 

如果,只是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那個願望,會不會能夠平凡的,像個一般的人類一樣生老病死,與母親大人,與哥哥,一起過著像人類的生活?抑或是,自己終究無法擺脫星宿的命運,還是會步上一樣的路途?

 

真的不知道。

 

那年扭曲的星宿命運,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修正軌跡後,重新擁有人類身分的自己就不再背負著星宿的命運。

 

不再背負著星宿命運的人類,還能夠算是人類嗎?是不是只能算是擁有人類軀殼的異種而已呢?

 

霽月坐在九流一族附近的瀑布旁,看著瀑布嘩啦嘩啦的傾瀉,突然站了起來,走到瀑布邊緣,往瀑布下方看去。

 

懸崖很高,水流也很湍急,白虎正要出聲警告,夏就先開口。

 

「想下去嗎?」夏也站在霽月身旁微彎著腰看向下方湍急的水流。

 

下去?風音很吃驚,那天自己的軀體被刺傷後跌落瀑布時,是六合沒有放開自己的手,拼了命的守護著自己,即便如此也差點喪命在瀑布湍急的流水中。

 

雖說現在與當日不能相提並論,當日還充滿著大蛇的毒液,會讓靈力散失的太快,所以只能藉著靈布的力量包裹保護自己和六合,但是現在霽月居然想跳下去?

 

第十一章(11.6)

 

搖了搖頭,「橘,請你跑一趟,告訴大神,夏也一起去吧,」霽月說著就把手伸出,夏見狀以跪姿微低下身,霽月伸出的手隨即覆蓋住夏的左眼,喃喃的不知道唸了什麼。

 

結束動作後,可以看見夏的眼睛似乎耀動著光芒,作了什麼事情嗎?

 

霽月的身後不知道甚麼時候,從甚麼地方,出現了一個穿著淡橘色十二單衣的女子,手持扇子微掩住臉,恭敬的行禮。

 

夏站起身與那位女子突然就躍下瀑布不知無蹤,消失在瀑布滔滔的水流中。

 

這樣不要緊嗎?大神又是誰呢?風音與神將都抱持著疑惑。

 

若要說起在附近可被稱為大神的神祇,只有幾年前消滅的八歧大蛇,那麼月是屬於想要毀滅天津神那一方的嗎?

 

橘和夏又到哪裡去了呢?

 

「甚麼是善?甚麼又是惡?」霽月沒有回頭,在風音與神將們問出口之前,就先行開口提問。

 

風音與神將們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突然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所謂的善惡,是由人類自行決定的,不是嗎?」霽月繼續說著,「與之為善,與之有利,與之相同就是善,相反的,與之為惡,與之不利,與之不同就是惡。對於這些惡,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消滅。」

 

霽月用手撥開擋在眼前的垂絹,「就算是神祇也是一樣,所謂的善惡,總是依照是不是對自己有利而決定的。因為有人才有神祇,若是人不存在,那麼神祇也不存在。所以其他的神祇對於九流的神祇非常的害怕,一旦祭祀祂們的人在這世界上消失,那麼,祂們本身就會被遺忘,然後就會消失或是回到天上界去。」

 

風音與神將們面面相覷。

 

風音與神將們這才注意到,霽月的左眼咕嚕咕嚕的轉著,而右眼卻非常的平靜,就好像左眼不屬於霽月自己一樣。

 

注意到詫異的眼光,霽月把頭調回,轉向先前看著的瀑布,沒有多作解釋。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可是。。。」風音還是抱持著疑問,究竟與大蛇的關係是?

 

第十一章(11.7)

 

霽月繼續說著,「應該知道吧?所謂的神是有很多面相的。」

 

「的確如此,」白虎說。

 

「邪惡的、溫柔的種種面相,被呼喚出來的,是錯誤的祭祀方式所引導,被認為是惡面相的神祇。」

 

「意思是甚麼?」風音依舊不太明白。

 

「九流一族,最後的末裔,被利用了。」

 

「怎麼會。。。」風音喃喃自語,連自己和神將都不知道的事情,怎麼會知道呢?

 

霽月抬頭看向天空,「因為一族的怨念太強烈了,所以才會被利用。」

 

風音與神將們也隨著霽月的目光抬起頭看著被陽光照耀著,亮晃晃的,看不見任何星宿的天空。「怨念嗎?」想起被昌浩所淨化的,深埋在瀑布底下的九流一族累積的深深怨念。

 

「而且,用活人祭祀並不是大神的意願,」霽月又低下頭看著腳旁的瀑布,「錯誤的祭祀造成的誤解,落入了無法挽救的循環。」

 

「錯誤的祭祀?」風音問。

 

「人祭祀神,乞求風調雨順,乞求五榖豐收,乞求實現心願,乞求許多許多,祭祀的過程、祭品一般而言都是依照神的心願來舉行、辦理。所以才會有傳達神意的巫女存在不是嗎?然而,九流一族以為要用人的性命來奉獻給神,才能得到神的庇蔭,這真的是神想要的,還是只是人的一廂情願?所以,自行揣度神意的九流一族,付出了代價。」

 

霽月想起那年和母親大人,哥哥來到九流一族的村落,那是最後一次三個人在一起吧?然後三人行變成了兩個,然後剩下自己孤孤單單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徘徊。

 

「那個代價是什麼?」

 

「九流一族只剩下最後一個殘存者,就連守護著九流一族的妖狼族也是,很快就會消亡的。有甚麼代價比這樣的結局還要慘痛呢?」霽月平靜的說著。「朝日以前總是這樣對我說,身負著傾聽神意重責的巫女,一定要正確傳達才行,如果不能正確傳達或是扭曲神意所招致的後果,可是無法想像的。也就是因為這樣,憑依巫女和審神者是密不可分的,對於彼此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不可替代的存在。」

 

第十一章(11.8)

 

「朝日?」風音發現突然出現一個自己不知道的人名。

 

「兩位式神大人在都城已經見過了。」

 

「都城?」風音想起六合曾對他說過,那天的仇野有一個和月長的一模一樣的鬼,月說是雙生子。「就是那個。。。」話沒有說完。

 

「嗯,朝日,曾經是我的審神者。」

 

「那麼,怎麼會。。。?曾經?」審神者怎麼會是鬼呢?還有那麼現在不是嗎?

 

「是的,曾經。直到那個時刻來臨之前,也不會再見面了。」避開了風音的問題,像是喃喃自語般的說著。

 

「那個時刻?」

 

「直到這世界毀滅的那一刻,都不會也不能再見面,那年的協議是這麼訂下的。」平淡的語氣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如何一樣,卻讓人感受到更深沉的悲哀。

 

「為什麼會這樣呢?」白虎提出自己的疑問,是甚麼協議呢?又為什麼需要協議?

 

「一切都是人類的緣故,」邊說著,邊走近風音與神將們。

 

看著霽月的左眼,風音不禁想問,卻被霽月搶先一步,指指自己的眼睛,「是同調,瀑布的下面原本是神佑之地,但是九流的習俗是將人隨著瀑布放流,就如同那年大蛇被斬殺後,軀體被放水流走一樣。瀑布下面滿佈著九流一族與妖狼族的屍骸,風音你不也是被附體後從這個地方跌落的嗎?」

 

「嗯。」風音握住六合的手更緊了。

 

「雖然昌浩大人作了淨化的動作,不過還是下去確認一下比較好。」

 

「那麼。。。沒事吧?」風音問的是剛剛跳下去的橘與夏。

 

「不用擔心的,橘本來就是這裡的大神的使役靈,從那年就一直跟著我,聽從我的命令,對橘來說,這裡是他原本的地方,不會有事的。至於夏,」霽月停頓了一下,「不需要替他擔心的。」

 

夏在那年吞噬了大半屬於人類的自己的力量,所以自己才會在靈力耗竭時,變的格外的孱弱,也就是因為這樣,大神才會把橘送給了自己,一方面作為實現願望的代價,一方面也是對自己的關照。

 

第十一章(11.9)

 

「很懷念吧?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霽月把眼神轉向一直保持沉默看向瀑布下方,似乎在想些甚麼的冬身上。

 

「確實呢,已經過了那麼久了嗎?」冬輕晃著手中的摺扇,半掩住面,眼神依舊看向瀑布,可以看的出來思緒翻轉在回憶著。

 

「就是這裡嗎?」雪也踏向前,看著瀑布下方。

 

曾經因為好奇為什麼白天狗會跟隨著霽月,畢竟白天狗原本是追求力量的人類淪入天狗道後所變成的,也因為這樣並不會輕易的屈服於人。

 

那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霽月說起在這片土地,和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

 

「嗯。」沒有再多說其他的,越過風音與神將們,霽月進入樹林裡,無目的地似的漫遊在山林間。

 

使役靈嗎?屬於八歧大蛇的使役靈為什麼會跟隨著月?月與八歧大蛇又是甚麼關係呢?

 

看月與冬的對話來研判,應該曾經來過這個地方,發生了甚麼事情嗎?

 

甘願屈居於人下的白天狗,就跟神族屈居於人下一樣的罕見。

 

而自己甘願服從自己的主人晴明,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晴明具有的血統,天狐之子。

 

天狐通神,即便是位於神族末位,是神之眷屬的自己,十二神將,也不得不對天狐甘拜下風。

 

除此之外,晴明所擁有的堅強意志,還有把自己視為友人,這些都是讓自己以及同伴更加對晴明忠心不二的主因,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依照到目前為止對月的認知,月似乎也是擁有相當的力量,甚或血系也不會輸給晴明,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服從於月嗎?

 

不過看著冬的神情,似乎還有些甚麼事情曾經發生。

 

依照道反大神與道反巫女對月的態度來判斷,月應該不是值得提防的對象。

 

但是又為什麼似乎與八歧大蛇十分的親近?

 

看著月一直無目的地似的漫遊在山林間,心中有許多疑問,想問出口,卻相當肯定就算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

 

月究竟是誰呢?

 

那麼現在又要往哪裡去?

 

白虎想著。

 

第十一章(11.10)

 

「要去哪裡?」風音忍不住開口問。

 

霽月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的走著,像是與誰在對話一樣,但是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看起來像是自言自語著。

 

雪也似乎見怪不怪,只是沉默的跟著霽月的步伐。

 

冬展開雙翅在霽月附近的山林上方查探著,也沒有多說甚麼。

 

「好久不見了呢。」

 

【*註:以下括弧裡的話,只有霽月可以聽的到,風音與神將們都無法聽到。】

 

(「的確如此。」)

 

風音與神將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究竟另外一方說了些甚麼。

 

「現在的我不適合下去,您那邊不要緊嗎?」

 

靈力幾近耗盡,再加上在道反受了傷,雖說已經讓橘治療了,但是還是別下去的好。

 

霽月突然想起第一次進入這個瀑布下面的神佑之地的時候,那時候的自己只是單純的想要實現自己的願望,還有第一次來到這個瀑布的時候,那時候的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即將改變。

 

(「嗯。詳細的情形已經聽夏與橘說了。」)

 

跟剛剛所稱的大神在對談嗎?那麼月果然就是站在大蛇那邊的嗎?

 

似乎是看穿風音的想法,霽月停下腳步,看著風音與神將們,「可別搞錯了。」目光凜冽,「是天津神,或是國津神都無所謂。」

 

那麼。。。

 

「是神、是妖異或是鬼也沒有關係,」霽月指著自己,「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星宿的命運可不會因為誰就有所改變。

 

星宿原本就是獨立於這片土地、這個世界之外的存在。天照大神所代表的太陽,月讀尊所代表的月亮,嚴格來說只是星宿的一部分。

 

霽月繼續走著,似乎要越過已經崩塌的山嶺,無視於風音與神將們的神情,又繼續自顧自的說話,「沉睡吧,像您這樣的神祇,即使沒有人祭祀也不會完全消亡。比起渾渾噩噩的在這裡徘徊,沉睡是最好的選擇了。這片神佑之地,會為您照管著的。」

 

透過夏的眼睛,霽月清楚的看見瀑布下的情形-滿滿的骸骨所滿載的悲願已經幾乎都獲得淨化,這樣的話,神佑之地過不了多久就會恢復正常,一邊勸說著。

 

幾近滅亡的九流與妖狼一族所敬畏著的大神-八歧大蛇,應該好好的沉睡了。從錯誤的祭祀中解脫的神祇,能夠沉睡或是回到屬於他的地方,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第十一章(11.11)

 

(「讓我好好考慮吧!」)

 

照管土地?那麼是要取代神的位置囉?人類怎麼可能取代神的地位?

 

抑或是眼前,被稱做月,被稱做大巫女大人的女子,並不是人?

 

六合看著眼前的月,心中滿溢著疑惑。

 

霽月接著說,「另外,關於道反公主的事情,想請您幫個忙。」

 

道反公主?風音和六合聽到風音的名字,注意力又被拉了回來。

 

「雖然遭到欺騙,但動手的,的確是九流一族與妖狼族的人,這點無論如何是不會改變的。所以就請您出借那樣東西吧,」霽月說著。

 

草雉劍出於八歧大蛇,除此之外,還擁有著其他罕見的神器。若是可以順利取得,對於未來是非常有幫助的,不只是風音,就連那個聲音也可以受惠。

 

(「既然如此,想借的話,就依照協議吧!」)

 

聽到這句話的霽月停下腳步,對著一值保持沉默的冬與雪招招手,示意雪變成人的模樣,手順勢攀附上冬與雪手中的扇子,像六花一般的火焰迅速閃耀燃燒著,「那麼就拜託了。」

 

冬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只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在原地動也不動。

 

雪也是一樣,雖然沒有說甚麼,不過想起在道反的事情,更是覺得不能輕忽大意,任意離開霽月的身邊。

 

霽月見到冬跟雪絲毫不為所動「這裡有風音、神將們在,再不然,闇也在,不需要擔心的,盡力去打吧!打輸了,可是得留在這裡唷!」

 

語音才落,冬與雪也接著躍下瀑布消失無蹤。

 

看著風音以及神將們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霽月笑笑,「托風音的福,大神願意給機會出借東西。依照與大神的協議,與本體打贏了就可以帶走想借的東西。」

 

風音與神將們都一臉擔心,打贏八歧大蛇嗎?「如果打輸了呢?」

 

「輸了的話,就得留在這裡,不需要擔心的,」看著遠方的雲朵,「現在的大神和你們所遭遇到的八歧大蛇雖然是同一個,不過嚴格來說,也能說是不同一個,神是擁有很多面相的。再說,在結界裡打不會對外面有影響的。」

 

風音與神將們依舊顯露出非常擔心的表情。

 

第十一章(11.12)

 

「現在的大神,是九流一族一直崇敬著的大神。」

 

當年被天津神所斬殺的大蛇,是喝下了酒才被斬殺的。如果是惡面向的大神,說不定根本不會將那杯酒喝下,那麼現在這個世界或許就不一樣了吧?

 

而且就算是被認定是天津神的宿敵八歧大蛇,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吧?

 

不管是被上天或是人類所創造出來的萬物,都有它存在的價值,否則一開始就不會存在了。

 

只是會懂嗎?

 

就算是自己,也是經過很久之後才漸漸懂了。

 

這世界上,為了存活下去,為了達成願望,不管是人類、神祇、妖異、鬼怪或是其他的生命都是憑藉犧牲著某些東西來存活、來達成。

 

犧牲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犧牲除了自己以外的東西,甚至,連自己都可以犧牲。

 

「再說,即便是妖異,其存在是有必然性與必要性的,」霽月邊說著,邊一步步踏向瀑布的源頭,「必然性是因為這世界上的事情本來就存在著兩個面向或是說兩個極端。善與惡,光明與黑暗,正義與邪惡,好與壞,陰與陽,男與女,所以妖異反映出的不過就是屬於另外一個面向的。」

 

「可是。。。」風音猶豫了。

 

霽月接著說,「而必要性,你知道為什麼不能把所有妖異剷除嗎?」

 

風音搖搖頭。

 

「是平衡,妖異也是這個世界不可或缺運行的一部分,一旦完全消失,就會失去原有的平衡。而一旦失去平衡,這個世界可是會毀滅的。再說,」停頓了一下,「也不可能將所有的妖異剷除。」

 

「為什麼?」

 

「因為,妖異是從人的心產生的,」霽月又繼續說著,「世上的所謂的不可思議的事,神祇也好,精靈也好,鬼怪也好,妖異也好,不管是再古怪、再稀奇的事,一旦沒有人看見,一旦與人無關的話,就只不過是現象,瞬間即逝的事,總歸到底,人類才是這世上最神秘又不可思議的生物。眼前最明顯的例子,大概就是十二神將吧,」轉頭看向六合與白虎,「十二神將可是人類之子,因著人的希望而誕生的,不是嗎?」

 

第十一章(11.13)

 

六合和白虎雖然對這個比喻不太滿意,不過霽月的話並沒有錯誤,沒有人類,也不會有神將們,神將是人類願望的具現化。

 

不過把神的眷屬與妖異相提並論,若是讓青龍聽到,恐怕會大為光火吧!白虎想著。

 

接下來霽月只是專心的走著因為當年昌浩一行人與大神交戰後所造成的崎嶇不平的道路,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走了相當長的一段路後,攀爬過一個山嶺,霽月沒有停步的打算,是想去哪裡呢?看起來似乎非常的疲憊,身體的負擔到了極限嗎?

 

白虎開口,「要去哪裡呢?讓我幫忙吧!」

 

霽月停下腳步微喘著氣,「非常謝謝您的好意,不過不需要的,」非常有禮的回答。

 

「可是。。。」白虎正想再說些甚麼,只見霽月從懷中不知道拿出甚麼來。

 

「有這個就可以了。」這時候白虎才確認霽月手裡拿著的是幾張符文。

 

雖然來不及準備,不過所幸上次來到道反時寄放在道反巫女那裏的咒符還在,沒有被宮司拿走。

 

也拿不走的,咒符上面下了隱藏的保管符文,可以接觸的只有道反巫女和自己,其他人就算想拿也無法看見在哪裡。

 

那大概是自己從那時以後第一次在同一個地方,在不屬於自己的靈屬地,在屬於同一個神祇的結界裡待那麼久的時間。

 

雖然在那裏只有道反巫女是人類,道反大神與道反守護妖都不是人類,不過那是從那之後第一次吧?

 

第一次與人類相處在同一個空間裡面那麼長久的時間,只是道反巫女也不是普通人類就是。

 

渴望著與人類一起生活,和人類一起過著普通的生活,這曾經是自己的想望。

 

可是,自己的另外一個願望凌駕在這個願望之上,所以自己的選擇毀滅了這個願望。

 

是偶然嗎?抑或是這是命運不可抵抗的必然?

 

也就是那時候吧?在道反聖域的那幾個月生活,讓自己下定決心離開這片土地,展開漫長的旅程,前往遙遠的異鄉之地,前往外祖父的故鄉。

 

為了遠行,自己趁著空檔製作了不少的符咒,以便於在路途上可以使用。

 

為了遠行所製作的符咒,在那時留下了一部分交由道反巫女保管,是自己知道將來會有一天能夠派上用場嗎?

 

似乎從那年開始,自己常常無意識的做著這樣的事情-為了未來而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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