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水之鏡

之四一切的盡頭０

賦予堅強意志的那雙眼將深沉的黑暗照亮。

之四一切的盡頭１

下雨了。

氣象報告裡播放著颱風即將登陸的消息。

前緣的雲系帶來了綿綿不絕的雨。

奴良組的宅邸有著如同以往的平靜。

陸生也好，鴆也好都安然無恙。

宅邸之中也看不見海姬、螯蝦或是獅鬃的身影。

螯蝦與獅鬃已經辭行回到海洋之中，而海姬從那夜以後，就以魚的樣子沉潛在在櫻樹旁的池塘。

即便叫喚也躲在石縫之中不浮起、不出現。

只有河童因為同住在池塘之中所以能夠見到。

河童說海姬的狀況很糟糕。

將自身的骨、血、肉分給了鴆與陸生，挽救了他們的性命。

然而，這麼做也危及了海姬做為妖怪的本質。

只是，螯蝦說那是海姬做為人魚一族的少當家所做出的判斷與命令，一如當時選擇救了奴良組的總大將－奴良滑瓢，卻讓當時負責護衛海姬的獅鬃踏上死亡之途一樣。

只能夠選一邊的時候，即使是無法衡量的兩邊，也必須要做出抉擇。

因為一出生就決定了的命運，怎麼樣都無法擺脫與改變的。

螯蝦最後說的話意味深長。

即使沒有、不會得到回報，也要依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河童見到的海姬是美麗的金魚的外貌。

這個樣子的海姬，前陣子也曾經頻繁的見到，據說對於人魚而言，這個模樣是最節省妖力的樣子。

但即使是如此，間或也似乎無法維持魚的樣子。

形貌扭曲，然後必須要費盡氣力才能夠再次穩定下來。

與此反覆。

原本是想請水希來幫忙的。

但水希並不在雨宮家的宅邸中。

根據鄰居的說法，似乎與螯蝦、獅鬃離去的同一天離開雨宮家的宅邸的。

歸期與去向都不詳。

也只能靜待海姬自行浮出水面的那一天了吧。

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

也只能這麼相信與祈禱了。

之四一切的盡頭２

風颳得很大，雨勢也逐漸轉強，不久後暴風雨就要來了吧。

異樣的閃電現象，夾雜在增強的風雨之中，很快就籠罩了浮世繪町全境。

奴良組的宅邸也已經做好了對應這樣的氣候的措施。

但也因為異樣的閃電現象警覺著。

河童突然察覺有著魚的外型的海姬不知道在甚麼時候離開了原本躲藏的石頭的縫隙，浮上水面。

只有在暴風雨才會浮上水面的人魚也不自覺受到這樣的風雨吸引了嗎？

河童本來想要出聲叫喚海姬的，不過海姬並沒有給予他這樣的機會。

半浮上水面的海姬從魚的模樣變成了河童也很熟悉的紅髮少女的樣子。

但模樣比起先前，卻是明顯的狼狽許多。

斬斷做為藥物的雙臂還沒有長出來，只是不再滲血而已。

而人類的型態也不完全。

晃動的影像，讓河童有種下一瞬海姬就會消逝的錯覺。

這也難怪，畢竟骨血肉也是妖怪的精力來源，若是採取會大幅削減自身的力量，甚至會損及妖怪的本質。

如果海姬不是人魚的話，大概已經消失了吧。。。

「居然傷害了鴆大人，甚至讓鴆大人無法救治最重視的對象，我沒有臉見鴆大人。。。」海姬輕柔甜美的聲音有些斷續與虛弱。

「我已經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故鄉的水在呼喚我。。。果然羨慕在天上飛的鳥是如此的遙不可及的美夢啊。。。！」海姬的聲音有著明顯的苦澀。

聽著海姬這麼說的河童原本是想說些甚麼的，但是落雷卻突然落得很靠近奴良家的宅邸。

轟隆的聲音也讓河童聽不清楚海姬接下來說的話，「所謂的愛戀是兩方的互相喜歡才能擁有的東西。。。」

「這是甚麼啊？！」河童根本來不及問海姬究竟最後說了甚麼，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

因為在海姬模糊不清的語句之後，海姬發出了近似於雷鳴的尖嘯聲，然後在聲音還沒有完全落下的時候，從雲層之中伸出了一隻爪子。

應該是龍的爪子吧？！

即使作為妖怪的河童也不免訝異了！

之四一切的盡頭３

就在河童還在為眼前的景象感到吃驚的時候，海姬已經不知道在甚麼時候消失無蹤。

隨後，浮現於天空中的龍爪也不見了。

究竟是被帶走了？還是死去了？

河童完全弄不清楚。

這時候的海姬已經隨著龍爪的主人離開了奴良組的所在地－浮世繪町了。

近似於雷鳴的尖嘯聲的聲響，只有聲音沒有伴隨閃電，是人魚呼喚同伴的聲音。

因為危及妖異的本質，透過危及時才會擁有的最後的應變力量呼喚了同伴。

來迎接的同伴很靠近奴良組的本家，不過由於沒有實際來過，所以需要靠這樣的呼喚聲來確認最後的方位。

藉由這麼大規模的暴雨時，海水與雨水之間產生的互相連結回到故鄉。

天時，是在站在海姬這邊的。

所以海姬才會命令獅鬃與螯蝦去通知水希與故鄉的人魚。

擁有自己碎片的水希，在這樣的情況下距離太近的話，會受到自己臨危力量的波及。

必須要先讓水希去避難才行。

應該說自己並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吧。

畢竟人魚啊，再怎麼說都是非常強韌的妖怪，是不會輕易面臨困境的。

然後就在河童還在想究竟海姬究竟到哪裡去的時候，奴良家的前門來了訪客。

在這樣的暴雨之中抵達的訪客清一色都是女性。

從領頭的女性到隨行的女性，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特色。

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們都非常的美麗。

就像海姬一樣，纖弱又楚楚可憐，既優雅又秀麗，舉止溫文爾雅，非常惹人疼愛。

來應門的若菜夫人看傻了眼，領頭的女子有著與海姬一樣輕柔甜美的聲音。

一旁的首無不禁這麼想，海姬以後長大也會像眼前的女子一模一樣吧。

之四一切的盡頭４

來訪者是人魚一族的大當家－海姬的母親，詠姬。

「我家的孩子給您兩位和奴良組添麻煩了，」詠姬對著滑頭鬼與陸生說道。

「不，我們才是受照顧了，」滑頭鬼非常的客氣。

「那孩子從小個性非常怯懦，和其他的人魚不同，不過在這件事情上卻又格外的倔強。他離開海洋來到陸地的時候，原本還以為他會很快就回來的。只是意外的旅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也沒想到會造成這麼大的騷動。明明告誡過他不能夠給奴良組帶來麻煩了呢，」詠姬仍舊感到歉意。

「那孩子的力量雖然成熟了，但是卻沒有足夠的控制能力，」詠姬接續著說。

「我們才要感到抱歉，讓海姬的妖怪本質也動搖了，」一旁的陸生感到非常的抱歉，「海姬原本是在庭院中池塘裡，不過剛剛。。。」陸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剛才河童所看見的景象。

海姬是不是死了呢？

這樣的猜測陸生不敢在海姬的母親面前說出口。

「雖然要花一點時間，但身體的傷回到故鄉很快就會痊癒的，而且也正好趕上了人魚的蛻變期，」詠姬毫無芥蒂的淺笑，「剛剛的那個是我拜託了認識的龍神把海姬帶回去。所幸，是暴風雨的天氣呢！」

「嘛，總歸孩子都是在跌跌撞撞中成長著的，而且經過這一次，已經可以順利的度過蛻變期吧，然後成長成完全體的人魚。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對那個天真無邪的純真孩子保護過度的我，也需要負起一些責任吧。過於放縱他了，才會讓他如此的任性妄為。只是會走到今天這種混亂的程度，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本只是想讓他上陸的歷練的，這之後是否會更加有當家的自覺呢？」詠姬說的輕巧。

之四一切的盡頭５

然而，做為海姬的母親，是不得不擔心的。

海妖的詛咒在自己身上也曾經發生過－追求愛情的海妖也一定得不到愛情。

即使這樣，自己還是度過了那段感到這樣的負擔無法承擔的歲月。

海姬一定也可以的吧？

只是心中留下的傷痕，是否會有痊癒的一天呢？

「不管如何，人魚畢竟是海妖，與陸地上有太多的牽扯，我並不樂見，」詠姬的話語突轉嚴肅，暗示著，「但最後要怎麼做，選擇權在海姬的身上，做為父母的也只能守護著而已，實際上也無法替子女做甚麼真正的決定。」

自己原本是希望讓海姬上岸之後，對於那些虛幻的夢境，只要在幻滅後斬斷與陸地的情分就好。

如果無法斬斷的話，那麼心愛的孩子感到孤寂的那時候又應該怎麼辦呢？

因為再怎麼說，鴆都是如此虛幻短暫的妖怪，而且還是陸地的妖異，是無法一直陪伴在將來是人魚族下一任當家的海姬的身旁的。

詠姬與滑瓢、陸生又說了一會兒話，隨即辭行了，「在暴風雨結束之前就會回到故鄉的海。」

詠姬離去前對不知道甚麼出現在廊上的鴆說，「那可是那孩子的眼淚，也請您好好的珍惜。」

然後，如同暴風雨來了又走一樣，詠姬一行消失在雨中。

詠姬離去後，滑瓢對陸生說起了與人魚一族的淵源。

一般而言人魚只有在暴風雨來臨時才會完全浮上水面，平日多半是潛伏於水中的。

而且不屬於奴良組一員的人魚，也沒有意思與陸地上的人類產生過多不必要的交集。

不管如何，奴良組的範圍是鄰接著海的，總會有機會與之相處。

也只能慶幸，在海姬的這一代，或許也不需要擔心人魚的問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