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0)

 

所謂幸福的定義,不是轟轟烈烈的每一天,而是平平淡淡的日子。

 

第一章(1.1)

一個穿著壺裝束的女人緩緩走在崎嶇的山路上,一隻狗走在女人的旁邊。女人的前方不遠處,則有兩個穿著狩衣的男子正邊走邊交談。

 

「翻過這座山就到都城了唷!」因為穿著壺裝束,看不清楚容顏的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早上的空氣真好。」

 

「都城,是指這個國家的首都嗎?」一隻與三歲小孩差不多大小的狗小小聲的開口問著。

 

狗的毛皮顏色是普通的淺土黃色,眼睛的顏色是深邃的黑,與一般的狗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唯一的特徵是兩眼中間有一小撮白色的毛。

 

「是阿,是這個國家的君主住的地方,比起這陣子經過的城鎮,是很熱鬧繁華的城市呢。」女子輕輕的笑了,「過了都城翻過貴船山,就到家了。預計傍晚可以進都城,趕一點的話午夜就可以抵達了呢!好幾年沒有回來了,還真有點懷念。」

 

前方穿著草綠色狩衣的男子回過頭來,「我先回去通知他們收拾準備,順便把這些東西拿回去」指著手中的包袱,「這邊就交給冬,慢慢來就行,不用太趕,晚點我再過來。」說著突然從背後張開一雙黑色的翅膀,飛騰而去,轉瞬就消失在都城方向的天空。

 

留在原地的兩人一狗看著離去的人,都輕輕笑了,很性急呢,心中這麼想著。

 

「還可以嗎?要不要休息一下?」留下來的穿著水藍色狩衣的男子回頭問女子。

 

「嗯,不要緊的,才剛剛出發沒多久呢,再走一陣子吧,我不會勉強的,冬別那麼擔心」

 

「誰要你老愛做讓人擔心的事情」男子苦笑。

 

「走吧!天氣很晴朗,沒問題的!」

 

一男一女一狗順著崎嶇的山路慢慢往都城的方向前進。

 

 

「我說昌浩阿」一隻擁有白色皮毛的異形,靈巧的坐在一名十五六歲男孩的肩膀上,長長的尾巴晃阿晃。

 

它有著白色的皮毛,像貓一樣大的身軀。但既不是貓也不是狗,也和其他任何一種動物都不一樣。它額頭上有著紅色的斑紋,看上去就像是花一樣。耳朵很長,一直垂到後面,脖子的周圍有一圈突起,就像是勾玉的項鏈。圓滾滾的眼楮像通透的彩霞的顏色。

 

「你也該習慣了吧,早上睡過頭被彰子公主叫喚,不是常有的事情嗎,但還老是這麼慌慌張張,唉,果然還是晴明的孫子!」被喚作魔君的白色小妖怪,狀似無奈的說著,紅色的大眼睛中,卻帶著戲謔的笑意。

  

  「不要叫我孫子,在你還是魔怪的魔君的時候!」被喚作昌浩的少年,微微的紅了臉,帶了點怒意反駁,順便瞪了肩上的魔君一眼。

 

「不要叫我魔君,你這個晴明的孫子!」魔君帶著笑意,也跟著反駁。

 

「………………」

 

「………………」

 

在前往陰陽寮的路上,不出人意表的,兩人一來一往不嫌厭倦的來回反駁著對方的話,又是司空見慣的鬥嘴。

 

第一章(1.2)

 

「我說昌浩,今天晚上別去夜巡了吧,最近陰陽寮的事情這麼多,又連續好幾天都到處巡邏,沒有好好休息,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小怪表情不悅的,前足相互環抱,後腳像大力金剛一樣站在桌子的旁邊。

 

「也是呢,不過,總覺得不是很安心。昨天的那隻妖怪似乎有同黨呢,不去巡邏一下,讓人很難安心。」昌浩手上正疾筆振書,一邊回答小怪。「我想去一下就好,很快回來的話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小怪沉吟了一會,「那就去昨天蛇妖出現的右京再巡視一下,完畢就早點回去休息。」

 

小怪突然一臉壞笑,「我說昌浩,已經是五月了呢,貴船的螢火也很漂亮了,要不要找彰子公主一起去看。」

 

昌浩手中的筆突然頓了一下,「。。。好阿。今天去巡視有沒有餘黨。然後。。。明天晚上好了,我們一起去貴船看螢火。」,臉上微微泛起笑意,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小怪,「能夠這樣悠閒的一起去看螢火,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小怪你說是不是?」

 

小怪用像紅寶石般的眼睛回望著昌浩,眼中滿溢著溫柔,「的確是呢,就算是擁有全世界,也比不上能夠這樣一起去看螢火,的確是非常幸福」語末又再一次加強了肯定。

 

你知道嗎,即便沒有去看夏天的貴船的螢火,只要能夠跟你在一起,和你一起戰鬥,看著你微笑,守護著你,見證著你的成長,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第一章(1.3)

 

是誰在哭泣?

 

睜開眼睛,習慣性的左右觀察了一下。

 

洞穴外面的天色依舊是昏暗的,暗中推估了自己從睡著到醒來的時間,才過不到一刻鐘嗎,肯定要挨罵了,在心中輕聲嘀咕著。

 

果不其然

 

「醒了嗎?怎不多休息一會?哪裡不舒服嗎?還是。。。?」只見到夏從洞穴外探進頭問著。

 

「所以我說,找個舒服一點的地方休息,不是會比較好嗎,你看看,才休息多久就醒了,這樣怎麼會有體力呢,身為人類的身體就該好好的保重。。。。」夏臉色不快的持續嘮叨著。

 

「不是這樣的,」為難的說著,「。。。有聲音在哭泣著,應該說是痛苦的悲鳴著,所以。。。」

 

夏皺起眉頭,「這樣阿,」嘆了一口氣,一邊轉過頭探查著四周,「冬還沒回來,時間還很充裕,儘量再休息一會吧,不然身體會受不了的。」話語中充滿著深深的無奈與關切。

 

「我知道了」以淺淺的笑意回答後,又繼續向後靠著山壁,閉上眼睛休息。

 

夏觀察了一下,確認自己已經重新閉上眼睛,便又繼續在洞穴外警戒著。

 

 

霽月突然想起第一次聽到那個悲鳴的聲音的情景,仔細算算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小時候不懂事,剛開始還不明白那些流入自己腦袋中的聲音來自何方,是母親大人發現自己似乎四處在找甚麼,然後才告訴自己那是甚麼聲音。

 

還記得母親大人說,自己可以選擇忽略,或者是對那些聲音做出回應的時候,自己立刻告訴母親,想要對那些聲音做出回應。那時候母親大人的眼神中複雜的神情,雖然讓自己至今都無法遺忘,但是母親大人是感到悲哀,或者是遺憾,還是覺得欣慰,抑或是其他的情感,直到現在自己仍舊不懂。

 

唯一懂的事情是,這麼做,創造了很多很多的幸福。

 

第一章(1.4)

 

「好了,今天的工作終於都做完了」昌浩收拾好桌上的一片凌亂,隨即站起身,邁步向外。

 

「我們回家吧!」小怪不用助跑,一箭步就跳上昌浩的肩膀,一邊甩著長長的白色尾巴。

 

「昌浩,等等」敏次從後面突然出聲。

 

昌浩愣了一下,回過頭,「敏次大人,怎麼了嗎?我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正急著想要辯解。

 

小怪瞪著眼前的人,哧牙咧嘴,「怎麼樣,怎麼樣,你這個無能的陰陽師,叫住昌浩有甚麼事情,不知道我們正趕著回家嗎。。。。。」

 

昌浩用一手擋住想要撲向敏次的小怪的臉,一手抓住長長垂下的白色尾巴,眼睛中充滿無奈的擺出正經八百的樣子,「敏次大人?」

 

「是這樣的,昌浩大人」敏次一邊說一邊遞出手中的書信,「這是想請你轉交給晴明大人的書信」搔了搔頭,很難為情的說,「本來應該是我親自送交給晴明大人,不過我想請昌浩大人轉交也就可以了。」

 

昌浩接過書信,「這是誰要轉交的呢?」

 

「是前陣子被外派,最近被調回都城的田路大人要我轉交的,好像是一些他在外地的見聞,想要跟晴明大人做些交流,但是離開都城很久了,貿然到訪很不禮貌,恰巧田路大人和我的叔叔很熟悉,知道我在陰陽寮工作,所以請我送去。可是,現在臨時有一件事情,我分不開身,怕弄得太晚,所以就想拜託昌浩大人轉交了。

 

「嗯,沒問題的,敏次大人太客氣了」,昌浩把書信收進懷中。

 

小怪忿忿不平的用力踏著昌浩的肩膀,「為了這點小事,就把昌浩叫住,真是。。。。」

 

昌浩忍耐著不失去平衡,「那,敏次大人,我先告辭了,辛苦了。」行了一個揖,向敏次告別。

 

「辛苦了,也麻煩了」

 

昌浩轉過身邁向宮外,心中小小聲的嘀咕著,敏次大人很善良的,真不懂小怪怎麼會這麼討厭他。

 

昌浩突然想到,敏次大人每每面惡心善的言詞,跟青龍的言行有著極大的相似性,或許在某種意義上,敏次大人與青龍,可以歸為同一類的人吧,想到這裡不禁泛起一絲笑意。

 

所謂的幸福,或許就是累積在這些讓人感到一絲絲溫暖的司空見慣的日常對談中。

 

第一章(1.5)

 

一直一直在哭泣著。

 

到底是甚麼事情呢?

 

為什麼一直都是那麼悲傷?

 

為什麼沒有人安撫這個悲傷的聲音?

 

聲音中一直透露著無盡的寂寞與孤獨。

 

是怎麼樣的事情會讓聲音如此悲涼?

 

一直持續著的,令人感到憐惜的聲音,到底是從哪裡傳來的呢?

 

母親大人說,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是有限的,或者說,能夠將聲音傳達到自己的耳朵中的來源不多。

 

母親大人說,自己身上流淌的是這個國家最古老的巫女一族的血脈,是末裔的最後血脈,只有神或是妖異才能讓自己聽到祂們的聲音。

 

然而,一直沒有能夠找到這個聲音的來源,或許是因為聲音曾經移動過的關係,也或許是聲音和自己的心聲重合了,所以沒有能夠找到。

 

自己曾經猜測過,聲音到底是誰傳來的。

 

是土地神嗎?應該不是,土地神的聲音會反映在所掌理的土地上,然而這麼多年在這個國家的每一片土地來來去去,認識的土地神也不在少數,並沒有找到相符應的地方。

 

是妖異嗎?應該不是,那個聲音的本質非常的純淨,是屬於神的一族的聲音,若是妖異的聲音還會攙和著其他的特性,或混濁,或邪魅,或弔詭。

 

抑或是受人祭祀而成為神靈的妖異呢?應該不是,即便受祭祀成為了神靈,本質上與原本就是神族的聲音還是不同的,那個聲音聽起來有清冽的氣息。

 

到底是誰的聲音?

經過了這麼漫長的歲月,自己還是沒有能夠找到。

 

只是從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就一直在哭泣,在自責的聲音,似乎從十幾年前開始改變了。

 

比起一開始只有悲傷、自責的聲音,多了很多的祈願與希望。

 

是因為找到些甚麼嗎?

 

好想找到這個聲音的主人,好想知道為什麼祂要哭泣,好想為祂做些甚麼。

 

不是想要從聲音的主人那裏得到些甚麼,只是這麼做,就好像自己找到了幸福,就好像自己獲得了幸福,就好像自己的幸福一直都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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