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2.0)

 

Who knows? You might even find something on the way.

誰知道呢?你可能會在人生的路上發現意外的收穫

 

A puzzle solved, a mystery revealed.

解開一道謎題,或揭露一個秘密

 

Or maybe even a voice from the past, saying "live your life". Maybe.

甚至也可能聽到一個來自過去的聲音,呢喃著...過你自己的生活。或許吧。

 

(新聞超感應,Early Edition)

 

第十二章(12.1)

 

人類的氣息。

 

人類的宅邸。

 

還有神將們的氣息。

 

被帶回那個自己在橋下時曾經遠望著的宅邸了嗎?

 

煒彤沒有移動,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在心中這麼想著。

 

就算自己想要移動也沒有辦法吧。

 

力量完全耗盡了。

 

不過意識卻比身體提前醒過來。

 

新月之夜對自己太過於不利了。

 

只要再幾天就好,等待月亮逐漸變圓的那個時刻到來,自己的力量也會隨著逐漸增強與復原的吧。

 

而且這個宅邸擁有的強大的力量,也不斷的和自己的『絳赩』共鳴。

 

這座位於鬼方的宅邸,會和屬於亡者之物的『絳赩』共鳴。

 

『絳赩』從中不斷地吸取力量,而自己的身體也主動的從『絳赩』中吸取力量以復原。

 

『絳赩』是會主動保護持有者的物品,因為那是親族們對於自己的保護。

 

不過,在恢復之後就走吧。

 

否則不被誰發現、靜靜地吸取力量以補充、維持自己力量的『絳赩』,也會為這個宅邸的人造成困擾的。

 

不過,在那之前,就讓自己好好的休息與補充力量吧。

 

真的好累。

 

好累。

 

 

「還活著嗎?」太陰有些畏懼、有些好奇的看著躺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的煒彤。「已經好幾天了呢,完全都不動。」

 

這裡是晴明房間的隔壁,同時也是彰子的房間。

 

因為安倍邸裡沒有其他適合的地方了,所以被白虎帶回來具有人類外貌的赤狼被安置在彰子的房間裡,和彰子一起住。

 

不過與其說是一起住,由於煒彤從那夜被帶回來之後,就宛如死去一般,一動也不動的躺著。

 

雖然外表傷勢已經以驚人的速度痊癒,不過卻仍舊毫無動靜,就連一根手指頭也不曾稍移。

 

若不是還有輕淺的呼吸表露出來,大概已經跟死去沒有甚麼兩樣了。

 

一開始一向負責看照彰子安全的天一和朱雀很擔心是否會對彰子造成危害,畢竟就算保護了晴明和昌浩,但對於其他的人類是否會持一樣的態度,實在無法預期,所以有這層擔心。

 

第十二章(12.2)

 

然而,從那個夜晚之後就沒有動過的、依舊靜靜地躺臥著的煒彤究竟最後會是生還是死,就連晴明也沒有把握。

 

「應該不要緊的吧?傷勢都已經痊癒了,」一同和太陰看照著煒彤的玄武這麼回答太陰的疑惑,「應該只是太累了的緣故,所以才沒有醒過來。」

 

那天晚上自己也在場,力量渺小的赤狼用了那麼大型的法術,一定也消耗掉相對多的力量吧?

 

不過那時候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似乎不是眼前的赤狼的。

 

那麼是屬於誰的呢?

 

玄武其實感到很好奇。

 

畢竟確實是力量微小的存在,卻又使用了不可思議力量的術法,是因為原本是赤狼的緣故嗎?

 

能夠使用超過自己力量的力量,也所以才會用盡了自己的力量而無法動彈。

 

「這樣嗎?」太陰還是感到很好奇,眼前的幼小的、只有人類七歲小女孩外貌、氣息非常微薄的赤狼為什麼會如此地幫助昌浩和晴明,是出於甚麼原因嗎?

 

「嗯。」玄武點點頭,半倚著門廊坐著。

 

太陰的位置比較靠近遮擋視線的几帳,雖然看上去年幼,不過畢竟是女性,同時裡面也是彰子的寢榻,所以當天一和朱雀在白晝時跟著彰子外出,自己和太陰就會取代兩個同伴的位置看照著煒彤。

 

其餘的十二神將雖然也對煒彤感到感到好奇,所以偶爾出現,不過會天天來看煒彤的,也只有騰蛇了。

 

騰蛇應該也是因為受到昌浩的拜託的緣故,才會天天進去查看煒彤的情形吧。

 

畢竟昌浩受了那麼多的幫助,才得以實現不消滅生靈而是淨化怨氣的願望。

 

而之所以昌浩不自己親自去看,有絕大部分的原因是煒彤所待的房間是屬於彰子的房間。

 

男性的昌浩礙於禮教的緣故,並不能夠這樣輕易地、任意地進出女性的房間,所以只能拜託在這點上比較沒有限制的騰蛇了。

 

不過實際上要不要緊呢?

 

雖然自己這麼安慰著太陰,卻還是有些擔心的。

 

雖然弱小,不過確實也代替無法完全保護主人晴明的自己,保護了晴明。

 

雖然不應該依賴別人來做到自己應該做到的事情,但自己對此是充滿感激的。

 

應該不要緊的吧。

 

玄武一邊看著灑落在外廊上的日光一邊這麼想。

 

第十二章(12.3)

           

昌浩大人的母親嗎?

 

雖然還不能移動,不過自己聽見了昌浩大人呼喚母親露樹的聲音。

 

住在這個宅邸的人類並不多,相較之下,屬於非人的十二神將的總數還多過這個宅邸裡的人類。

 

昌浩大人、昌浩大人的父親母親、晴明大人還有那個曾經在橋上想要探望當時受傷的自己的人類的公主,這就是住在安倍邸的所有人類了。

 

晴明大人似乎在替自己療傷的時候,在自己的手上套上了一串數珠。

 

不是限制、禁閉自己,應該是想要遮掩自己非人的容貌吧。

 

畢竟就算是人類的外貌,但是特有的紅色的頭髮、以及自己雙瞳的顏色,都不是這個人界所應該有的。

 

如果是晶霞的血脈的話、如果是擁有那麼強大力量的人類的話,那麼看得見非人存在的自己也是應該的。

 

那麼是為了不要驚嚇到宅邸裡的誰,所以才會這麼做的吧。

 

而之所以會特別注意到昌浩大人呼喚他的母親的聲音,那是由於自己是羨慕昌浩大人的。

 

有著父親、有著母親的關愛之下長大的昌浩大人。

 

那是自己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東西。

 

雖然從小是受到族人的照料長大的,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是和煢舝一起受到煢舝母親的照顧長大的,然而,當自己逐漸成長,這樣的照顧也越來越少。

 

到了後來,一直到煢舝來和自己居住之前,自己是一個人住在離族群有些距離的地方,已經是幾乎到離群索居的地步了。

 

赤狼族人,會和雙親一起居住,直到力量足夠強大或是年歲夠大之後,才會在雙親的居所附近另外找一個獨立的地方居住。

 

然而,沒有雙親的自己,也沒有辦法依賴煢舝的雙親,而是選擇了自己一個人居住。

 

直到煢舝因為燊弈的緣故而搬來和自己一起居住之前,自己幾乎是一個人住著。

 

獨自一個,沒有誰可以讓自己倚靠的歲月,自己過了很久。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自己非常羨慕昌浩大人有著父親與母親的緣故吧。

 

第十二章(12.4)

 

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自己才會一次又一次以實現自己和晶霞的約定為藉口,一次又一次的不顧自己安危的莽撞行事的緣故呢?

 

大概是自己希望可以就這樣得到些許來自於母親的撫慰吧。

 

無法回去的赤狼異界、無法回去的燊弈的身邊,至少可以和母親保護自己的力量一起結束,那麼是不是可以從中得到些許屬於母親的溫暖呢?

 

關於這點,就連自己也弄不清楚。

 

畢竟像自己這樣沒有父母照料孤獨的長大赤狼實在太少見了,應該說是前所未聞吧。

 

所以族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捨棄了自己、選擇與母親大人的遺骸一同消失的自己的父親大人,也不是有心的吧?

 

因為自己一出生就被宣告死亡了。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一出生,生命就已經終結。

 

所以父親大人才會選擇捨棄自己吧。

 

帶著母親大人的遺骸消失,把自己留在赤狼的異界之中,是因為擔心已經死去的自己,魂魄在陌生的人界之中會不知所措,所以才會把自己一個人留下。

 

如果知道自己後來又死而復活,那麼是不是會留下來呢?

 

這個問題也無解。

 

因為是在父親離去之後,自己才重新活過來的,從死亡裡脫逃。

 

擁有溫柔聲音的昌浩大人的母親露樹,是怎樣的人呢?

 

和聲音一樣溫柔的人嗎?

 

自己從未謀面的母親大人,是不是也是一樣的溫柔和藹呢?

 

自己不知道。

 

不過自己是非常羨慕的。

 

煒彤躺在床榻上靜靜地聽著安倍邸所傳來的各種聲音。

 

獸的聽覺是非常敏銳的。

 

就算自己躺在床榻上,因為用盡力氣而無法動彈,卻還是可以聽見各種聲音不斷地傳進耳朵之中。

 

藉著這些聲音,煒彤也對於安倍邸的一切有著更為深切的了解。

 

 

「都不在嗎?」煒彤輕輕地睜開眼睛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終於醒過來了,應該說,身體已經恢復到一定的程度,所以終於能夠移動了。

 

第十二章(12.5)

 

先前耗盡了氣力,再加上受的傷,所以身體的防護開關被打開了吧,也就因為這個緣故自己才沒有能夠在肉體上醒過來。

 

但都到哪裡去了呢?

 

是因為看自己一直沒有移動,所以鬆懈了戒心了嗎?

 

或許是這樣吧。

 

畢竟自己對於宅邸的擁有者晴明大人以及能夠役使十二神將的繼任者昌浩大人沒有惡意,所以對自己鬆懈了戒心嗎?

 

不過,似乎都不在宅邸之內,在自己沉眠的時候發生了甚麼事情嗎?

 

煒彤回想著自己似乎曾經隱約聽見的一切,一邊勉力地從躺臥的狀態站了起來。

 

晴明大人高明的治癒術以及赤狼復原速度比人類還要好的體質,已經讓自己身體上的傷勢沒有大礙,雖然身體的氣力還沒有完全恢復,不過已經沒有大礙了。

 

只是損失掉的力量雖然有『絳赩』的幫忙,卻也不是那麼輕易的可以補充回來的。

 

體內所感受到的不明騷動更加地劇烈了,甚至偶爾隱約會聽見有甚麼東西在碎裂著。

 

這絕對是不正常的情形。

 

那年自己在赤狼的異界因為術法失敗的緣故,所以受了重傷的時候,當時也用盡了自己的力量,不過卻沒有這樣的騷動。

 

是為了甚麼緣故呢?

 

這個隱約的碎裂聲音又是從何而來?

 

煒彤一邊想著一邊緩慢地走向門外。

 

站在外廊上看著安倍邸的風景的煒彤,眼角餘光看見了遠方的兩座靈山,突然想起了貴船的高淤之神曾經說過的話。

 

「命運。」當時貴船的高淤之神確實是這樣說的。

 

命運嗎?那麼是牽涉了誰的命運呢?

 

自己那時候並不太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涵,不過現在卻有一點點明白了。

 

是牽涉了晴明大人和昌浩大人的命運嗎?

 

不,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還是不明白呢。

 

不過,晴明大人真的不在府邸裡呢,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氣息,而白晝的現在,昌浩大人應該已經出門到這個國家的宮廷去了,就連昌浩的父親也是一樣吧?

 

第十二章(12.6)

 

宅邸裡只有那個被昌浩大人叫做彰子的人類的公主以及昌浩母親露樹的氣息。

 

也是呢,白晝是人類活動的時間,夜晚才是妖異的時間。

 

煒彤往後倚靠著房間的外牆坐下,離能夠隨心所欲地自由行動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床榻到門外的這麼一小段路也讓自己覺得好累。

 

煒彤閉上了眼睛,像是在休息。

 

「那個,已經醒了嗎?」彰子的聲音突然響起。

 

聽見聲音的煒彤張開眼睛,順著聲音來源看見了站在轉角也一樣看著自己的彰子。

 

彰子身後站了天一和朱雀,兩個神將的神情也有些錯愕。

 

不是還躺在床上毫無動靜嗎?

 

偏偏晴明帶著不少的同伴出去了。

 

為的是幾天前昌浩淨化的那個生靈。

 

或許是因為生靈的怨恨被淨化了的緣故,所以終於找到了那個生靈的人類軀體。

 

齋藤家最小的公主。

 

齋藤一族是殿上人,雖然沒有像藤原家一樣在朝廷之中擁有龐大的勢力,但其地位在貴族中仍舊不可小覷。

 

而齋藤家最小的公主,在正月前,正確地來說是師走之月的時候,就已經因為微恙,所以聽從藥師的建議離開都城,到齋藤家在離都城有一段距離的別苑中靜養。

 

這是最開始的時候。

 

再後來,事情有了變化。

 

一開始微恙的起因據說是與這個齋藤家最小的公主親近的青梅竹馬離棄了他。

 

寧願拋棄與齋藤家結下姻緣所能夠帶來的榮華富貴,寧願拋棄親近的青梅竹馬,也要和另外看上的女子奔逃。

 

最後被捨棄青梅竹馬捨棄的齋藤家的最小的公主的病也開始發作。

 

而齋藤家也因為這件事情實在太過於丟臉,將所有知情的女眷的口風緊緊閉上。

 

但誰也沒有料想到,這個最小的公主,因為平常驕縱習慣了,所以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心中似乎因此產生了無比的怨恨。

 

在人前壓抑著自己的公主,在黑夜的時候化做生靈了吧。

 

至於為什麼自己和白虎沒有辦法找到源頭,是因為被妨礙了。

 

雖然到現在仍舊不清楚是甚麼樣的力量在妨礙自己和白虎的搜尋,不過確實是被妨礙了。

 

第十二章(12.7)

                

一直到那天晚上之後,追尋著生靈離去的蹤跡,才循著源頭,找到了那個齋藤家的最小的公主。

 

同時也是因為這個公主的病越來越深沉,絲毫沒有起色,尤其是那天晚上的騷動,似乎也讓人類的軀體負擔過重,而益發嚴重。

 

擔心的齋藤家主事,總算下定了決心,打發了人來,請晴明親自務必過去一趟,想要為這麼長久的事情畫下句點。

 

所以晴明就出發了。

 

雖然生靈已經獲得淨化,雖然知道生靈只要得到淨化,那麼恢復是遲早的事情,但那天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卻讓晴明有些擔心。

 

為了慎重起見,也帶上了太陰和玄武。

 

再加上昌浩身邊也需要人守著,安倍邸的安危也不能忽視,以致於神將們的人手頓時不足,所以眼前赤狼的身邊就沒有人看守著。

 

不同於神將們的擔心,晴明倒是對於眼前的赤狼很放心。

 

「如果真的要做甚麼,只要對我和昌浩坐視不管就好,」晴明是這麼說的。

 

或許就連晴明也覺得一直保護著昌浩和他自己的赤狼也是值得信任的吧。

 

這點自己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因為做決定的人,一向是主人晴明,自己只需要追隨就好。

 

看見彰子、天一和朱雀,尤其是兩位神將的神情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煒彤決定釋出善意。

 

這是自己決定要做的事情,自己是沒有預期會收到回報的。

 

就算自己會筋疲力竭,甚至再加上傷勢嚴重,但自己並不怎麼害怕。

 

這幾個月自己在都城裡來回穿梭,觀察到的是沒有甚麼特殊的妖異的。

 

就算是持有『絳赩』的妖異出現,也不會攻擊自己的吧?

 

因為看到有赤狼追來,逃都來不及了,那麼自己只要造成對方的錯覺就好。

 

雖然弱小,但屬於赤狼族的一員的這件事情是不會改變的。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妖異們只敢偷走『絳赩』,但對於真正傷害赤狼這件事情是沒有那個膽量的緣故吧。

 

第十二章(12.8)

 

而且就算沒有清醒,就算在那個十字路昏迷,那個十字路上自己有設下術法,會和自己的血作共鳴,自動形成的結界,不僅可以困住妖異,反過來,也可以保護自己的安全,不受到侵害。

 

只要爭取到能夠移動的體力就好了。

 

再說,沒有相當靈視力的人是看不見在結界中的自己的,甚至可以說,沒有相當靈視力的人也看不見自己。

 

就算有靈視力的人看見,沒有相當的力量,是無法對自己的結界做些甚麼的。

 

這也是自己的考量。

 

但,晴明大人和昌浩大人卻帶自己回來了。

 

擁有這樣的心性,自己這麼做也值得了吧。

 

「這幾天非常謝謝照顧,讓幾位費心了。」煒彤扶著牆壁站起身,身形微低道著謝。

 

搖晃的身形看得出來煒彤的身影仍舊虛弱。

 

「不會。」彰子連忙這麼回答。

 

天一和朱雀倒是更加吃驚了。

 

雖然不是神族,但赤狼是傲氣不輸給神將的異獸。

 

不過據說也非常的坦率,這點是天空說的。

 

或許就是這樣吧。

 

所以才會如此輕易地道謝。

 

朱雀和天一樂觀其成,只要沒有敵意就好,應該不要緊的。

 

「趕緊坐下休息,」彰子看煒彤似乎沒有甚麼體力,卻依舊撐著牆站著,連忙這麼說。

 

彰子在看見煒彤眼瞳的瞬間看傻了眼。

 

映入眼簾的紅色眼瞳很美麗,卻也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所以一瞬間傻住了。

 

「您可以看見我的頭髮和眼睛的顏色?」煒彤坐下後,側臉看著表情吃驚的彰子。

 

晴明大人一開始給自己的數珠是因為擔心有人會看見自己,而引起不必要的騷動吧。

 

不過晴明大人那時不知道的是,沒有靈視力的人是看不見自己的。

 

後來應該察覺了這點吧。

 

昌浩大人的母親應該沒有這個能力。

 

但手上的數珠還是沒有拿開,也或許是因為怕有甚麼能夠看見自己的人,在意外的狀況下看見自己所做的預防。

 

第十二章(12.9)

 

而眼前的人類的公主具備了這麼強大的力量嗎?

 

就連有晴明大人的數珠遮擋,也無法阻擋他看見自己原來的模樣。

 

這就是成為獵物的原因嗎?

 

擁有強大靈力的純淨靈魂。

 

無法保護自己的脆弱存在。

 

是啊。

 

如果把眼前的公主也計算進去的話,那麼這個人類的公主,在未來的那個時刻毫不意外地也會成為目標之一的吧。

 

「是,」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彰子很快地將視線移開。

 

煒彤倒是不怎麼介意。

 

能夠看見自己的人類並不多,再加上自己的蹤跡向來隱藏的很好,所以在這座人類的都城,雖然已經待了很長久的一段時間,不過除了昌浩大人以外,沒有其他人發現自己的蹤跡,當然也沒有引起甚麼不必要的騷動。

 

不單只是因為自己謹慎,更是因為知道自己的力量薄弱,還是將所有力量放在需要對付的地方,而不用白白浪費。

 

不過說到白白浪費,如果自己不保護昌浩大人和晴明大人的話,或許會剩下更多的力量吧?

 

只是在這件事情上,若是嚴格來說,也不算是浪費自己的力量,因為那是自己的承諾,以及想要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幫助那個與自己同源的神將大人罷了。

 

「那個。。。,」彰子試圖打破眼前的沉默。

 

眼前的這個孩子看似柔弱、弱小,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不是一般的人類。

 

因為露樹夫人看不見他。

 

初初被神將們和晴明大人帶回來的時候,似乎受了很重的傷,雖然晴明大人的治療術非常高明,但卻一直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只有輕淺的呼吸證明還活著。

 

晴明大人把他暫時安置在自己的房間裡,是因為安倍府裡沒有其他適當的地方可以安置,這一點自己非常清楚。

 

好心收留了自己的晴明大人,總是照料著自己的晴明大人,提出的這個要求自己沒有拒絕,也沒道理拒絕。

 

以前在東三條的居所時,自己獨占了一個寬廣的寢殿,即便有其他的女侍在側,不過實際上自己是一個人住著的。

 

空曠、荒涼。

 

自己那時候是這麼認為的。

 

就連迴盪在宅邸裡的聲音也只是讓自己感到更加地寂寞而已。

 

第十二章(12.10)

 

所以當自己來到安倍邸,雖然沒有像以前那麼寬大的住所,不過,自己卻感到很溫暖。

 

在這小小的空間之中仿佛凝聚了數也數不清的暖意,這是自己內心渴望追求的地方。

 

做為當朝權貴藤原家的女兒,自己從懂事後就認知到,未來自己的去向不能由自己決定。

 

如果當時沒有被窮奇當作目標,那麼自己的一生就只有這樣了吧。

 

做為父親的政治籌碼與棋子,沒有自我的過一生,甚至必須要在那暗中爭權奪利的大內裡度過自己的生命。

 

不過,徹底認知到這一點,是在自己遇見昌浩,卻因為父親的安排即將入宮的時候才完全覺悟。

 

無法按照自己的心願行事,無法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內心的悲哀與無奈,在那時被窮奇一夥利用了,同時也在自己的身上烙下此生無法抹滅的、屬於獵物的印跡,從此必須要有陰陽師在一旁守護著自己才能繼續活下去。

 

但對於這樣的命運,自己卻覺得有些開心。

 

由於被烙上汙穢印跡的自己,不能夠入宮,這樣反而能夠待在自己心儀的人的身邊。

 

或許這是自己真正的命運吧。

 

因為就連上天也替自己準備了一個姊妹,一個命運軌跡與自己相仿的姊妹,一個能夠替代自己入宮的姊妹。

 

何其幸運。

 

自己是衷心這麼認為的。

 

即使無法過著以前那些奢華的生活,即使看似擁有的東西比起以前而言要少很多。

 

但對自己來說,現在所擁有的平凡生活才是自己內心真正渴求、真正希望的一切。

 

不需要甚麼虛幻不實的東西來映襯自己的生活,自己對於眼前的平淡生活非常的喜愛也感到很滿足。

 

煒彤則是帶著有趣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人類。

 

眼前的人類擁有著強大的力量,卻不知道如何使用,同時也不會使用。

 

而且被烙印上了獵物的痕跡,那種深切地銘刻在肉體上的汙穢,是除非死亡,絕對無法擺脫的印跡。

 

之所以可以安然無恙地生活著,是因為有力量強大的陰陽師庇護著的緣故吧。

 

第十二章(12.11)

 

承擔著這樣污穢的人類女性,對於自己的命運卻沒有埋怨。

 

那清澈的眼眸,還有看著非人的自己的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些許歡愉的眼神,真是罕見呢。

 

因為人類對於自己不熟悉、甚至是異於自己的一切事物都是抱持著恐懼之心的。

 

於是之故,稱呼人類以外的存在為『異』。

 

妖異、異獸,都是強調了不同於人類存在的存在。

 

只要不同於自己就會恐懼、只要不同於自己就會採取敵意,甚至想要消滅對方,這就是人類。

 

但眼前這個人類的公主看著自己的眼神,沒有害怕,也沒有畏懼,更多的應該是好奇吧,充滿好奇心的人類的公主。

 

會說出甚麼話打破眼前的僵局呢?

 

說實話,自己很期待。

 

會和昌浩大人一樣有趣嗎?

 

「我叫做彰子,」彰子想了許久的開場白,是介紹自己的名字。

 

不熟悉的彼此,一開始應該是從自我介紹自己的名字作為開端的吧?

 

煒彤沉吟了一會,看看因為彰子輕率交出自己名字的言靈而感到驚恐又無奈的兩個神將,又看看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做出的事情是多麼危險的人類公主,這麼回答,「名字是很重要的東西,這麼輕易就把擁有自己名字的言靈交給別人並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是很危險的。」

 

看著煒彤的彰子這才驚覺自己的失誤,眼神瞬間黯淡,同時低呼出聲。

 

是了,那時候也是一樣。

 

無法堅持自己的心而回應了窮奇呼喚的自己,給昌浩、給自己、甚至是給神將們與晴明大人帶來非常大的傷害與代價。

 

不僅是昌浩當時受了重傷,自己也就此被窮奇的詛咒圍困,再也無法逃脫。

 

煒彤繼續說,「如果彰子公主不嫌棄,就叫我赤吧。」

 

聽到煒彤的話的彰子眼神瞬間一亮,「赤?」

 

煒彤則是覺得可笑,在瞬間就忘記前一刻自己的行為是有多麼地莽撞與危險,再加上剛剛那一瞬間眼神的改變,已經可以想見眼前這個人類的公主因為這樣的天真而曾經為了這樣的魯莽行為付出了多麼慘痛的代價,然而,卻仍舊沒有得到教訓,未來,想必也會因為這樣而被利用吧?

 

第十二章(12.12)

 

「因為這個的緣故,赤是紅色的意思,」煒彤回應著彰子的疑惑,指指自己的頭髮與眼睛。

 

「因為眼睛和頭髮是紅色的緣故,所以名字是赤嗎?」彰子繼續問。

 

兩個神將則是互相對看一眼。

 

不一樣。

 

眼前的赤狼告訴昌浩和自己的同伴的名是並不是這一個。

 

避開了自己名字的言靈嗎?

 

為什麼?

 

看見神將們疑惑的煒彤沒有意思要對神將們說明,仍舊繼續回應彰子的話,「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煒彤的話引起了彰子的興趣,把坐的位置往煒彤的方向更為靠近,這麼問。

 

「因為同時也是赤狼的赤。與其說是名字,不如說是一種統稱吧。」煒彤仍舊有趣地觀察著彰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赤狼?」彰子仍舊不懂地追問。

 

「嗯。」煒彤點點頭,「因為我並不是人類。」

 

是的,自己只是想要看看眼前這位人類公主的反應。

 

一旦知道自己並不是人類,那麼會採取甚麼樣的態度呢?

 

非常好奇。

 

能夠看得見自己的彰子是看得見神將們的吧?

 

自己在這個宅邸的短暫時間裡,又或者說是過去在一條橋下的那一段時間,就經常可以聽見、感受到這個人類的公主和神將們在一起。

 

神將們不只是陪伴在他的身邊而已,經常,兩方之間是會交談的。

 

而神將們對於彰子所採取的態度也很微妙。

 

那種感覺自己似曾相識。

 

就像是因為燊弈的緣故總是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其他夥伴一樣。

 

是因為把彰子公主視為昌浩大人的人類伴侶的緣故吧。

 

「嗯。」彰子沒有絲毫吃驚的表情,反而是更加地好奇,「赤狼,」複誦著,「那麼是狼的妖異嗎?」

 

自己從露樹夫人無法看見眼前這個外表年幼小女孩的時候就知道了,不是人類。

 

噗哧一聲,煒彤輕笑,搖搖頭,「不是的。赤狼並不是妖異。」看看神將們又看看彰子,「如果要比喻的話,會比較傾向於神將大人們的存在,不過卻又不一樣。」

 

第十二章(12.13)

 

赤狼是繼承火之元素而存在的,比起這個人類的世界出現之前,還要更早以前就存在在赤狼的異界之中,作為支撐人類的世界以及人類以外的世界的基石而存在。

 

十二神將,原本是異界的精靈,因著人們的各種願望而擁有了人類的外貌。

 

而精靈,是在元素出現之後才出現的存在。

 

嚴格說來,赤狼是比十二神將、比精靈還要更為久遠、更為純粹的存在。

 

彰子困惑地看看沒有反駁的神將們又看看坐在自己眼前的赤,似乎是無法理解。

 

「那麼是狼嗎?」彰子依舊在腦中打轉著想法。

 

「也可以這麼說。簡單來說,赤狼是一種異獸,並不是妖異。」煒彤替彰子做了一個不算結論的結論。

 

「不過赤是一種統稱的話,那麼赤沒有自己的名字嗎?」彰子對於替對方取名這件事情躍躍欲試。

 

自己替雜妖們取過名字,所以從那之後自己就在想,下次是不是還有機會替誰取名呢。

 

「不是的,」煒彤覺得彰子眼中閃耀的興奮,似乎是想要替自己取名的意思,所以很快就否定了彰子的意思。

 

「那麼。。。?」彰子有點不懂了,既然有名字,又為什麼要自己稱呼他為赤呢?

 

「我現在的狀況並不適合用原來的名字稱呼,用赤這個統稱稱呼我,對我而言是比較有利的。」煒彤只是隨手找了一個藉口塘塞。

 

雖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如此,不過更大的部分,是因為彰子並沒有呼喚自己名字的權利。

 

自己是因為那一位與自己同源的神將大人的緣故,所以才會特意地偏袒了昌浩大人。

 

想要實現自己心中的願望,卻又有太多的阻礙橫阻在自己眼前,無法靠自己的力量排除,就算想要倚靠誰的力量卻也不可得。

 

心有戚戚焉。

 

因為自己也是一樣的,所以自己對昌浩大人對那位神將大人伸出了自己只微薄力量的手。

 

第十二章(12.14)

 

「現在的狀況?」彰子這才突然察覺到煒彤從剛剛開始就已經是半閉著眼睛,幾乎完全靠著牆在休息的模樣。「啊,要不要進屋去休息?還沒有完全恢復吧?而且現在是白天呢!」

 

彰子想起的事情是妖異是晚上才活動的存在,怕因此影響到尾同的休養。

 

「不,不要緊的。日光很舒服呢。」煒彤看著擔心自己的彰子這麼說,又張開手掌像是在承接太陽映照出的亮晃晃光線一樣。

 

「這樣嗎?」彰子看看掩映長廊內外的日照,又看看煒彤,正想再多說些甚麼,卻被露樹的呼喚聲打斷。

 

「似乎是在找你呢,快去吧。」煒彤催促著有些猶豫要不要離開的彰子。

 

「那麼你好好休息。」彰子隨即起身往露樹呼喚的方向走去。

 

青龍和天一則是留了下來看著煒彤,想說些甚麼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幫助了主人晴明和昌浩,自己是非常感謝的,不過終究是自己不了解的存在。

 

煒彤覺得有點好笑,「您兩位也去忙吧,我這個樣子又能做些甚麼呢?」一邊說一邊勉強地站了起來,腳步踉蹌地往長廊的欄杆靠近。

 

「總之,非常謝謝您的幫忙。」天一倒是把自己的感謝說了出口。

 

朱雀也隨即道謝。

 

確實是應該好好感謝的,雖然不明白究竟原因為何。

 

煒彤只是倚著欄杆,像是力氣耗盡了一樣,眼睛閉上,沉默以對。

 

兩位神將見煒彤似乎是睡著了,也就默默地離開。

 

如同煒彤自己所言,這樣虛弱的狀態,就連與彰子講了幾句話就幾乎把體力耗盡的狀態又能做些甚麼呢?

 

而且,還是因為自己的兩個主人的緣故所以才會這個樣子。

 

自己確實太過於謹慎小心了。

 

兩位神將離去後,煒彤依舊沒有移動,只是把自己的身體盡可能地沐浴在日光之下。

 

太陽所落下的金色光芒就像是一張織的密密的網一樣,緊緊地將煒彤包圍住。

 

赤狼是火,火會產生光,所以對赤狼而言,日光是良藥,月光也是。

 

赤狼所在的異界之中也有日光與月光,但和人界的日月之光是多麼不同啊。

 

在陽光照耀下的煒彤這麼想。

 

第十二章(12.15)

 

赤狼異界之中的光,是亙古以來就存在的光,是這個宇宙之中最早出現的光所形成的。

 

是這片土地上被稱做天御中主神的光,那是比起日光或月光更具力量的強大的光。

 

這世界上、這宇宙中,獨一無二、無法取代的光。

 

即便如此,現在也聊勝於無。

 

就讓人界的日月之光幫助自己好好地療傷與恢復吧。

 

 

與此同時,燊弈正從雙瀧之谷源頭的棲息地,想要去到瀑布的那端。

 

看著映照在日光之下的林隙之間閃落著點點的金黃光輝,卻心神不寧。

 

從那天感受到的異樣波動之後,自己可以感覺到煒彤受傷了,而且傷的不輕。

 

現在怎麼樣了呢?

 

雖然可以感到逐漸恢復中,但自己仍舊非常擔憂。

 

人界的現在是五月了吧?

 

距離通道打開的時間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

 

煒彤這次的傷勢依照煒彤的力量恐怕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裡面復原。

 

燊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現在想想,自己決定要從原來的部落獨立出來還真是個好決定。

 

因為現在的自己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一一處理,有很多事情可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即便自己仍舊非常擔心煒彤的狀況,卻也因為有多到數不清的事情得做,所以也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只會在自己偶爾得閒的時候,將專注力放在煒彤的『樸縕』上,同時也感受自己在煒彤身上的『樸縕』,以探查煒彤現在的情形。

 

自己總是這麼鼓舞著自己,為煒彤建造一個可以安心的新家,有著煒彤最喜愛風景的地方。

 

因為這是自己現在可以為他做的事情了。

 

因為只要通道沒有打開,那麼兩邊的世界就不相通。

 

就算自己窮盡所有的辦法、就算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也打不開的通道。

 

絕對要堅持到通道打開的那一天,好嗎?

 

直到最後一刻,都不要放棄,好嗎?

 

就像過往遇到挫敗時,也不曾輕言放棄的你一樣。

 

那麼,到時候,我一定會去找你,然後把你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燊弈在心中暗暗這麼透過『樸縕』鼓舞著煒彤的心,同時也鼓舞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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