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水之鏡

第四章(4.0)

 

我試著放寬心胸、放遠目光，

 

想找尋一種遼闊。

 

然而，向前看眼前還是一片模糊，

 

然而，回頭看身後仍是一面痛苦，

 

然而，閉上眼停留卻是一種孤獨。

 

第四章(4.1)

 

「在這裡，」昌浩和小怪奔過大街，來到所聽見聲音來源的西大路的十字路口，看見眼前的奇怪景象都有些呆愣住了。

 

和原本在心中預期的景象相差甚多。

 

因為有兩個正試圖要撞破困住他們的無形牆壁的妖異在昌浩和小怪的眼前展現。

 

「這是怎麼回事？」就連小怪也覺得詫異。

 

那看上去是貓魈和犬神的妖異，很明顯地不知道被甚麼陣法困在十字路的中央，似乎就連他們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能拼了命的掙扎。

 

自己和昌浩所聽見的尖銳聲響，就是在極端的憤怒與不解中發出的吧？還有是誰設下的這個陣法？

 

昌浩和小怪停下腳步面面相覷著。

 

管不了那麼多了，讓他們繼續吵鬧下去，恐怕會造成其他人的困擾吧，至少要讓他們安靜下來才能夠判斷是否應該要消滅。

 

昌浩心中這麼想著。

 

「那是誰？」煒彤正在苦惱應該要怎麼做才好，卻看見了昌浩和小怪走近的身影。「似乎也可以看見貓魈和犬神呢。」

 

雖說大部分的人類是看不見自己和其他的妖異的，不過還是有這樣的人類存在著，可以看見非人存在的異類的人類。

 

「想要做甚麼呢？」煒彤在一旁靜默地觀察著昌浩的舉止。

 

如果自己的力量是完整的赤狼族所擁有的力量就好了，就不需要思考要怎樣打敗自己無法打敗的兩隻妖異。

 

現在又有不知名的人類靠近，自己可還沒有想到應該要怎麼應對啊！

 

如果不小心被放走的話，那應該要怎麼辦才好？

 

「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昌浩靠近結界的邊緣，這麼問著看見自己和小怪已經安靜下來的貓魈和犬神。

 

「是人類呢，」貓魈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們只是想要離開都城，就不知道被甚麼東西困在這裡了，能夠請您幫幫我們嗎？」

 

輕晃著兩條分叉尾巴的貓魈擺出令人哀憐的姿態，剛剛的凶惡模樣已經不知道到哪裡去了，眼底卻閃著計謀的精光。

 

沒有言語的交流、沒有事先的約定，似乎是體會到貓魈的計謀，犬神也跟著貓魈的神情依樣畫葫蘆。

 

第四章(4.2)

 

只是和雜妖一樣想要離開都城，卻不知道被誰困住了嗎？

 

按照自己所感受到的，那並不是人類所設下的、至少依照自己所知，在都城之中只有祖父有這樣的能力可以設置眼前的陷阱。

 

不過，是不是有其他的、自己所不知道的外來者在這裡設下了陷阱呢？

 

昌浩思索了一會，卻又想到，妖異雖說是非人的存在，不過如果沒有危害誰，是不需要全部消滅的吧。

 

這個世界有許多非人的存在和人類一起存在著，和平共存比起完全數消滅不是更好嗎？

 

打定主意的昌浩不再猶豫，回答著，「我知道了。」

 

倒是聽見昌浩回答的小怪，眼底有著戒備，「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雖說眼前的結界確實有些詭異，不過會被困住的理由不是這麼簡單的吧？否則入夜後在這裡來來往往的雜妖也不算少數，為什麼只有貓魈和犬神被困住了？

 

聽見小怪疑問的昌浩則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咦？」

 

「這個陣法不知道是由誰設下的，這麼輕易地解開不會有問題嗎？」小怪反問。

 

而原本保持隱身狀態的六合也現了身，看見昌浩轉過頭似乎在尋求他的意見，點點頭，雖然沒有回答，不過意思是：我同意騰蛇的看法。

 

太過於輕率，有時會招致無法預期的後果。

 

「可是，」昌浩看著模樣楚楚可憐的貓魈和犬神，「如果沒有危害誰，又是只是想離開都城，那麼也沒有必要要為難他們吧？」

 

雖然產生猶豫，卻又十分堅定。

 

「真拿你沒辦法。」小怪在轉瞬之間恢復了原來高挑青年男子的外貌，同時示意著昌浩。

 

雖然自己並不相信眼前的貓魈和犬神的說法，但是至少做點預防。

 

「真是糟糕呢，讓他們跑了，可就不妙了。」一直將自己的氣息與身形完全隱匿在一旁的煒彤這麼低語著。

 

眼前的人類有種熟悉的感覺，那是就連自己也很熟悉的感覺，是誰的氣息呢？

 

只是在熟悉、親近的氣息之中，又夾雜了一個讓自己產生排斥的感覺，那又是誰的氣息？

 

第四章(4.3)

 

還有原本是白色小妖異，後來卻又變成具有凜冽氣息，被另外那個披著黑色披風的高瘦男子稱為騰蛇的高挑男子又是誰？

 

騰蛇，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在哪裡聽過？

 

兩個人的氣息相近，卻又有些不同，高挑男子的身上似乎沾染了甚麼？是鮮血的痕跡嗎？

 

煒彤迅速分析著眼前的情形。

 

與此同時，昌浩結起手印，喃喃地念起咒語，不一會，原本困住貓魈和犬神的結界被化解了。

 

兩隻妖異也脫了困，卻沒有馬上離開。

 

「真是天真啊，」貓魈有些嘲弄似的說著，「這麼輕易就相信妖異可不是件好事。」

 

就連犬神也露出了原本的猙獰模樣。

 

兩個妖異抱持的想法是，試試看吧，犧牲了許多自己的追隨者所新獲得的力量。

 

雖然自己還有東西得去送，不過那個人類究竟住在哪裡呢？已經在這裡找了幾天了，卻還是沒有所蹤。

 

是因為怕被誰找上門，所以設了妨礙之物嗎？

 

雖說是人類，不過還是挺聰明的，不像眼前這個傻小子，愚蠢到這麼輕易就相信妖異所說的話，得好好教教他，別這麼看輕妖異才行！

 

貓魈和犬神同時在心中冷笑著。

 

「我就說吧，太過於輕易相信妖異，可不會有甚麼好事發生。」已經恢復為原來的真身模樣的騰蛇看著昌浩這麼說。

 

容易心軟的昌浩，這是他最大的優點，不過恐怕也是最大的缺點了吧。

 

和晴明年輕的時候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年輕時候的晴明，在總是非常照顧他的師傅過世之後，只有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的緣故，所以對人多了許多的防備之心。

 

在那總是揚起嘴角輕笑著的模樣底下，在那總是一派輕鬆的表情底下，究竟隱藏了多少的無奈呢？

 

而且屬於非人存在的友人也總是多過於人類身分的友人，這或許也會是昌浩將來要走的道路上的風光之一。

 

然而，和晴明不同，昌浩有愛護他的父母、祖父以及兄長。

 

第四章(4.4)

 

在眾人的關愛環繞下成長的昌浩，與從小被當作妖異之子對待，往往被人在背後中傷的晴明，兩人擁有截然不同的生長環境，或許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待人處世的態度也大大地不同。

 

與晴明的性情相似，卻又全然不同的昌浩。

 

「那就只好收拾掉他們了，」昌浩的話裡有著深深的無奈。

 

自己是不會輕易懷疑誰的，至少在對方展露惡意之前，不需要對誰張牙舞爪的惡意相向。

 

自己承認是有惡意的存在、自己也知道黑暗從來沒有消失過，然而，不管是怎樣的存在，總是會有光明的。

 

昌浩、騰蛇、六合、犬神、貓魈很快地陷入了混戰之中。

 

或許是因為和貓魈天性不合吧，所以犬神沒有選擇和貓魈合力攻擊。

 

另外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為出於對於人類的怨恨，所以才會把攻擊目標放在在場唯一的人類身上。

 

因為想要達成欲望而把自己做成惡靈任意的役使的人類，也像一開始一樣輕易的捨棄自己的生命一樣，輕易地拋棄自己了，還設下了讓自己無法對他展開反撲的術法。

 

自己一開始會選擇和那個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平靜聲音合作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想要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那麼自己就可以去向那個對自己任意妄為的人類復仇了。

 

只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可以打破那個限制住自己不能向他報復的術法。

 

啊，怨恨啊。

 

就算是被人類變成惡靈，自己仍舊是渴望親近人類的。

 

只要那個人類好好地對待自己就好了，那麼即便他把自己變成了惡靈，自己仍舊可以不計較所有的一切，仍舊願意心甘情願的為他付出一切。

 

然而，到了最後，那個人類還是像一開始輕易地剝奪自己的性命一樣捨棄自己了。

 

眼前的人類也是一樣的吧。

 

收了式神，然後最後還是會拋棄他們的吧！

 

怨恨啊！

 

因為這個緣故，犬神撇開騰蛇和六合，而是針對著昌浩發出猛烈、迅速的攻擊，尖銳的爪子和牙齒，讓保護著昌浩的六合備感吃力。

 

第四章(4.5)

 

六合揮動著黑色的披風以閃躲、阻擋犬神對昌浩的攻擊，昌浩則是趁隙對於犬神發動攻擊。

 

而騰蛇則是被貓魈困住了。

 

貓魈的動作敏捷，移動的速度快道就連騰蛇也無能為力，移動的樣子已經只能看見一道黑影來回移動著，無法捕捉到貓魈原來的樣子。

 

再加上貓魈的利爪與尖齒，比起犬神的攻擊，騰蛇完全被貓魈的敏捷動作所困住，放出的火焰遠遠不及貓魈閃躲的速度，還得一邊阻擋貓魈的攻擊，沒有辦法對於不遠處六合與昌浩提供太多的協助。

 

「真是麻煩！」騰蛇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限。

 

下次遇到這種情形一定要阻止昌浩才行，總是這麼任意妄為。

 

不過勸阻一定無效的，就算和自己起衝突也不會屈服的固執性格，甚至不會害怕自己的凜冽神氣，昌浩就是這樣的個性。

 

過了許久，雙方的戰鬥仍舊難分難解、勝負難分。

 

似乎是想要擺脫這樣的窘境，犬神用了出乎意料的攻擊方法。

 

「小心！」被犬神突如其來的猛烈撞擊撞倒在地的六合，來不及起身保護昌浩不受犬神的攻擊傷害，只來得及出聲提醒。

 

而在另一方的騰蛇也很著急，偏偏依舊被貓魈纏著不放，只能眼睜睜看著昌浩就要被犬神直接攻擊了。

 

昌浩慌忙地結印，不過眼看著犬神的尖齒和利爪就在眼前了，卻還來不及完成，昌浩已經有了被犬神咬傷的打算。

 

沒辦法了。

 

這次一定會受傷的。

 

昌浩抱頭試圖防衛，卻沒有預期中的衝擊，眼角閃過一道黑影。

 

碰的一聲，犬神被落在昌浩眼前的獸撞開了。

 

保護昌浩的是煒彤。

 

看到昌浩一行人與貓魈、犬神起了衝突，煒彤決定靜觀其變。

 

不一定要由自己來回收『絳赩』，只要『絳赩』上沒有被限制住的咒文、只要奪走『絳赩』的存在被消滅，那麼自己只要呼喚，就會因為和自己所持有的『絳赩』共鳴而回到自己身邊。

 

自己在賭，賭眼前不知道從哪出現的一行人不知道『絳赩』的存在，而另外一半是在賭眼前一行人身上的純淨氣息。

 

第四章(4.6)

 

長老們和燊弈，以及其他從人界回來的赤狼們都曾提起過，在人界有一種特別的人類存在著。

 

擁有強大的靈力、擁有可以看見異類的能力、擁有特別的術法，在大陸那端被稱為方士，在島國這端被稱為術師。

 

這只是簡要的分類。

 

在相同的、不同的土地上，進行不同修練方式、使用不同術法的人類，有著不一樣的稱呼。

 

在島國這端，有陰陽師、有和尚、有修驗道的修練者等等族繁不及備載的稱呼。

 

燊弈和其他追隨著燊弈的同伴所教給自己的陣法與術法裡面，就充滿著來自於不同地方、不同派別的種類。

 

煒彤看著眼前的人類，仔細評估著他所使用的術法。

 

那個孩子，應該是被稱為陰陽師的存在吧？

 

陰陽合，萬善生；陰陽離，萬惡出。

 

就自己這幾天在這座都城裡的觀察，這座都城是人與非人共生的地方，黑暗與光明在此處交會。

 

白天是人的世界，而從黃昏起，就可以看見不少非人的存在明目張膽地穿梭在其中，而入夜後，更是明顯。

 

這片土地力量衰微的現在都是這樣了，不難想像之前的情形，而陰陽師居住在這裡，介於其間調和陰陽的靈魂人物。

 

就在煒彤思考的時候，犬神突然撞倒了那個一直守護著昌浩的那個手上帶著銀環、手持著黑色披風高瘦男子。

 

犬神直直往昌浩的身上撲過去的當口，煒彤想起了，那個熟悉的感覺究竟是甚麼。

 

天狐。

 

具備有天狐血脈的人嗎？

 

和那個有著溫柔聲音的存在一樣的一族。

 

煒彤沒有理會纏繞在眼前人類身上另外一股令他感到厭惡的氣息，立刻從暗處奔出。

 

「如果有一天，你到人界去的時候，遇見那個孩子，如果他有需要的話，可以替我保護他嗎？」溫柔女子的聲音在煒彤閃過。

 

上一次聽見那個聲音，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從那之後，那個聲音的主人就再也沒有來過赤狼所在的異界了，而自己因為還沒有被允許來到人界，所以也無法自己到人界來探詢他的消息。

 

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呢？

 

煒彤一邊採取行動一邊非常地懷念。

 

雖然眼前的人類的氣息並不完全，不過可以肯定是和天狐血脈有關的存在。

 

趕上了，煒彤用盡力氣把和自己擁有一樣獸的型態的犬神撞開，讓昌浩躲過了一劫。

 

第四章(4.7)

 

六合和騰蛇看見煒彤的突然出現則是嚇了一跳。

 

新的敵人嗎！？定睛一看，兩位神將心中的警鐘大響。

 

狼！

 

狼族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擁有著赤紅色的皮毛的狼，赤狼一族嗎！？

 

兩位神將在心中判斷著。

 

戰局因為煒彤的加入而產生了變化。

 

看見煒彤身形的貓魈和犬神心中大驚，赤狼追來了嗎？

 

當時發現攻擊赤狼族的目的是那個赤紅色珠子，而追出來的，只有唯一的一個赤狼，那是不知道為什麼夾雜在一群幼狼、老狼之中，卻又不是扮演守備角色的成狼。

 

當通道關閉的時候，雖然因為關閉時的氣流衝擊，所以沒有誰注意到後面是否有追兵。

 

而這段時間也很平靜，所以自己和同夥都放心了，以為一切都按照計畫進行，沒有任何赤狼追出來。

 

因為等到下次通道開啟的時間，已經好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那時候也無法追蹤。

 

居然被追蹤了嗎？！

 

要快逃才行，貓魈和犬神看著在眼前的煒彤，在心中想，赤狼並不是好惹的對象，幼狼就算了，成狼的力量自己可遠遠比不上。

 

而出乎自己意料之外，沒有遭受犬神攻擊的昌浩，把掩住臉的手拿開時，突然看見一隻站起的高度大約有哥哥成親身高的一半，而體型包含尾巴的長度，大約和騰蛇真身的高度一樣的、有著火紅色皮毛、尖牙、利爪的獸站在自己眼前的時候著實嚇了一大跳。

 

眼前這隻陌生的妖異保護了自己嗎？

 

昌浩在心裡想。

 

不同於昌浩的輕鬆，六合和騰蛇則是把警戒程度又提高了幾分。

 

雖然是替昌浩撞開了犬神的攻擊，但並不代表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出現的妖異就沒有惡意。

 

距離煒彤較近的犬神一心只想要逃走，卻被煒彤追上，和煒彤打得難分難捨。

 

不同於犬神無暇思考，距離較遠的貓魈注意到了煒彤力量的相對薄弱。

 

比起自己所認知的赤狼成狼力量都要弱呢，這是為什麼和力量較弱的幼狼們一起待在避難所的原因嗎？

 

貓魈的心中有了另外的打算。

 

自己現在手上拿的東西是要給那個人類的，扣除自己所得到的東西，自己覺得有點少。

 

如果眼前的赤狼力量沒有那麼的強，那麼自己也或許有機會得到更多的力量來源。

 

第四章(4.8)

 

趁著煒彤和犬神糾纏著的時候，六合迅速地扶起昌浩，「沒事吧？」

 

「嗯，我沒事的，」昌浩看著不明身分的擁有著紅色皮毛的獸和犬神的打鬥，「那是甚麼妖異啊？沒有看過呢。」抬頭問著六合。

 

「應該是赤狼，」六合回答，「不過赤狼的力量有這麼弱嗎？」就連六合也不敢肯定。

 

「赤狼是很強的妖異嗎？」昌浩繼續追問。

 

「嗯，」六合點點頭，「至少目前所知是這樣，這片土地很少有赤狼出沒的。應該說，赤狼非常會藏匿行蹤，就算有赤狼也很難得能夠查覺。而且據說，赤狼不會以狼的模樣出現，會像天狐一樣以人的模樣出現，是比天狐還要高等的妖異。」

 

「這樣嗎？」昌浩看著兩方的打鬥思考著。

 

就連凌壽和晶霞都不會以原本的獸的模樣出現了，那麼比天狐還要高等的赤狼為什麼會以獸的模樣出現呢？

 

倒是另外一邊和貓魈混戰著的騰蛇看到昌浩還在思考，不免苦笑，真是壞習慣，老是容易在戰鬥中被分心，不過昌浩沒事真的太好了。

 

就在昌浩詢問六合的短暫時間裡，煒彤的前掌掠過了犬神的胸前，差一點就能夠直取犬神的心臟。

 

就算是只有幼狼程度的力量，赤狼的幼狼比起一般的妖異力量還是非常強悍的。

 

犬神眼底的不甘心，煒彤清楚的看見了。

 

可恨啊，就只差這麼一點了。

 

為什麼要庇護那個人類！

 

「吼！」犬神大吼出聲，音波擴散開來。

 

就算要死，也要詛咒那個人類！

 

自己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是藉由詛咒來傷害人類的，是後來在主人的調教之下，才學會了其他的方式。

 

沒有主人的自己，也不必要遵守這些主人所教導的東西了吧！

 

察覺到犬神音波中的惡意，煒彤停下了攻擊的腳步，反身落在昌浩的前面。

 

自己現在的舉止是非常危險的，煒彤心裡面知道。

 

就算擁有自己熟悉的氣息、就算擁有和那個溫柔聲音的熟悉氣息，然而，自己終究是陌生的存在，這麼把自己毫無防備的身後曝露在不熟悉的存在前，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不過自己似乎沒有選擇。

 

犬神的詛咒是非常可怕的，那是就算是把犬神消滅也無法消除的詛咒，只好賭一把了。

 

如果這個人類看見被自己圍困住的貓魈和犬神，都可以無條件地信任對方，而替他們解圍，那麼是不是也會信任自己呢？

 

第四章(4.9)

 

倒是六合嚇了一大跳，連忙把昌浩護在自己的身後，手上的銀環也瞬間變成了慣用的長槍。

 

昌浩則是對煒彤的行為產生了好奇。

 

對自己並沒有惡意吧？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在保護自己，不過為什麼呢？

 

自己應該不認識眼前的妖異才對，自己對於妖異的了解還太過於缺乏。

 

趁著煒彤、昌浩、六合把注意力全集中在犬神身上的時候，貓魈對昌浩發出了攻擊。

 

沒有料到貓魈的行動，只來得及把從和自己戰鬥中分心的貓魈打飛的騰蛇有些錯愕。

 

為什麼會停下來？做了甚麼事情？

 

隨著貓魈的視線，騰蛇看見一副奇異的景致。

 

那是人？還是妖？

 

應該是妖異吧？

 

不過不是赤狼嗎？

 

為什麼會是那個模樣？

 

外貌肖似人類，不過很明顯的可以看得出來並不是人類，還長有一對非常寬大的翅膀，單邊翅膀完全展開的長度應該有一個普通成年人類男子的高度吧？

 

像是在包覆著甚麼一樣，圍繞著，完全阻擋了貓魈的攻擊。

 

之所以會知道貓魈的攻擊完全被阻擋了，是因為騰蛇聽見了一聲短促的、由貓魈發出的咒罵聲，「可惡！居然破壞我的計畫！」

 

「甚麼意思？」騰蛇有點反應不及，不過仍舊就像是本能反應一樣似的，迅速地放出了手中的炎蛇往被自己打倒的貓魈而去。

 

還來不及確認炎蛇是否有擊中貓魈，顧慮昌浩情形的騰蛇，急著往昌浩處奔去。

 

保護昌浩為優先，這是騰蛇的第一個直覺。

 

原本應該要被炎蛇擊中的貓魈，在炎蛇即將觸及到自己的時候，閃躲開了，然後趁著騰蛇被吸引了注意力，逃走了，消失在夜色的掩映之中。

 

真是的，這下可慘了。

 

煒彤在心中苦笑。

 

和煒彤四目交接的昌浩，似乎有點反應不及。

 

應該說是突然從狼的模樣突然變成一個有著雙翅的像人的妖異的模樣，所以昌浩一時間還無法反應。

 

「不要緊吧？」煒彤問。

 

那是一個輕柔明亮的聲音，昌浩卻還是呆愣著。

 

煒彤沒有再繼續追問，看那個樣子應該不要緊的，不過被貓魈所擊中的地方、所承受的攻擊可真痛。

 

第四章(4.10)

 

可惡的貓魈居然放出毒針，想要試探自己會不會救這個人類嗎？還是有甚麼其他的目的呢？

 

這個模樣可不適合在地面上戰鬥呢，而且雖說翅膀上並沒有太多的血管與肌膚，不過毒液似乎已經開始侵入自己的體內了。

 

真是太糟糕了。

 

不過幸虧這個人類沒事。

 

那個溫柔的女子聲音裡面帶了太多的濃濃的哀傷。

 

不能夠呼喚自己心愛孩子名字的可憐天狐。

 

沒有被自己的父母呼喚過名字的自己，在那一瞬間想起的，是自己失蹤的父親，如果還在的話，是不是也會像眼前的女子一樣呢？

 

貓魈的毒性，脆弱的人類只要稍微接觸，那麼就是必死無疑了。

 

沒事真的太好了。

 

「你究竟是？」站在一旁正在阻擋犬神攻擊的六合也對煒彤產生了疑惑。

 

突然落在自己和昌浩面前的赤狼並不帶惡意，再加上犬神的攻擊不知道為什麼又再度開始了，所以為了避免昌浩受到攻擊，六合一邊防備、觀察著一邊阻擋犬神的攻擊。

 

但原本應該是狼模樣的赤狼卻突然變成一個外貌肖似人類，不過只是很像人類而以，因為皮膚、毛髮、就連翅膀都是赤紅色的異類，張開的翅膀非常寬大。

 

單邊翅膀完全展開的長度應該有一個普通成年人類男子的高度吧？而兩邊完全展開的翅膀更是大得嚇人。

 

因為這個變化而有點措手不及的六合，很快就和騰蛇一樣發現這個模樣替昌浩阻擋了來自於貓魈的毒針攻擊。

 

真該好好的感謝他，否則昌浩一定會受傷的。

 

在自己和騰蛇的保護之下，還讓昌浩受傷，就像是遇見那個行人的靈魂時一樣，凸顯出自己的失職了。

 

「我沒事，」昌浩這時才反應過來。「你也不要緊吧？」

 

眼前被六合稱做赤狼的妖異替自己阻擋了所有的攻擊，似乎也受傷了。

 

昌浩覺得非常的過意不去。

 

沒有回答昌浩的話，也沒有把翅膀斂起，依舊以翅膀環繞著、保護著昌浩的煒彤感到不妙。

 

趁著自己和其他人的注意力被貓魈的毒針吸引過去的時候，犬神已經完成了詛咒的陣法了嗎？

 

一陣狂風吹來，那是犬神捨身做出的詛咒所揚起的旋風。

 

察覺到犬神的意圖，放出了無數條炎龍試圖淨化的騰蛇、還有比較靠近昌浩與犬神的六合也用手上的銀槍與披風做出防禦。

 

幸好趕上了，正當兩位神將這麼想的時候，六合手上的銀槍卻因為淨化時的衝擊脫手而出。

 

第四章(4.11)

 

沒有抓到脫手而出的銀槍的六合嚇了一大跳。

 

糟了！

 

銀槍落地的方向是昌浩的所在位子。

 

看到這一幕的騰蛇也有些錯愕，卻無計可施，因為不能對昌浩施放炎蛇以攔阻銀槍，若是沒有被銀槍擊中，反而會因為炎蛇而傷害到他的，卻也來不及上前。

 

真是的。

 

煒彤在銀槍靠近的前一刻即時推開了昌浩，卻無法避開取代昌浩位置的自己，那把往自己而來的銀槍這下可避不開了。

 

悶哼一聲，銀槍直直地插進人類模樣的煒彤的腿上，而昌浩因為被煒彤所推開，所以並沒有甚麼大礙。

 

「要不要緊？」昌浩急急的奔向煒彤。

 

雖然想阻止昌浩的魯莽，不過確實是因為這個像赤狼卻又不像赤狼的妖異救了昌浩。

 

煒彤身上被銀槍貫穿的地方開始流出鮮紅色的血液。

 

昌浩慌了手腳，就連騰蛇和六合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六合想拿回自己的銀槍，卻又知道一旦把銀槍拔出，那麼大量的血就會狂奔而出。

 

沒有回答昌浩的問題，同時也避開了昌浩關心的手，煒彤只是變回了原來的狼的模樣。

 

與此同時，銀槍變回了銀環，血也狂奔而出。

 

煒彤用著沒有受傷的前足，將快要浸在自己的鮮血中的銀環勾住，往六合的方向擲去。

 

六合接住了煒彤歸還的銀環，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

 

讓銀槍脫手是自己的失誤，還傷害到保護昌浩的應該是赤狼卻又不像是赤狼的存在，真是太失職了。

 

一旁的騰蛇則是先確認昌浩沒有受傷之後，也覺得很抱歉與感激。

 

如果不是這個超乎自己認知的奇怪妖異幫了忙，那麼昌浩肯定會受傷的。

 

真是太感謝也太抱歉了。

 

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句話、沒有再多做任何其他的事情，煒彤撐起了自己的身體。

 

意識開始模糊了，除了腳上的傷大量失血之外，還有貓魈的毒也開始發揮作用，得找個地方讓自己休息養傷才行，這是煒彤的第一個念頭。

 

犬神身上的『絳赩』已經回到自己的身上，貓魈則是趁隙逃竄了。

 

那麼這裡已經沒有自己的事情，得找個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才行。

 

第四章(4.12)

 

煒彤拖著受傷的身體，沒有再多說甚麼，往牆角的陰暗處走去，正要離開，卻被昌浩叫住了。

 

「那個，」昌浩總算不再那麼慌亂，救了自己又因為六合的銀槍而受了傷，提供救治是應該的。「讓我幫你治療好嗎？」

 

沒有回答、沒有停下腳步，甚至連一眼都沒有看向昌浩的煒彤已經沒有心思去理睬昌浩的呼喚。

 

傷口雖然因為自己用肉眼看不見的火燒灼，已經不再瘋狂地流血，不過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得找個地方好好的養傷。

 

而且貓魈的毒針也得拔出來才行，雖然以狼的模樣的時候，翅膀上的傷與毒並不會影響自己太多，但是如果不處理，也還是會造成傷害。

 

這附近哪裡有可以讓自己躲藏的地方呢？

 

能夠安心養傷的地方。

 

沒有同伴照護的自己得自己保護自己才行。

 

自己在這座城市裡面也花了不少時間在追蹤『絳赩』的蹤跡上，所以對附近的藏匿之處也知道不少。

 

唯一的缺點是，今晚仍舊是新月之夜，再加上自己還沒有去向掌管這裡的土地神打招呼，力量受到了限制，總總加起來，讓自己的處境更加不利了呢。

 

不過卻也收穫不少。

 

奪回了部分的『絳赩』，甚至也在貓魈還在結界之中的時候就在他身上烙上了追蹤的印記。

 

等到自己恢復再去找貓魈吧。

 

就連視線也開始模糊了嗎？

 

這是煒彤在陷入昏迷之前，最後一件進入到自己的意識之中的事情。

 

「糟糕了！」昌浩奔向倒地的煒彤。「這下該怎麼辦才好？」非常傷腦筋。

 

已經變回白色小妖怪模樣的騰蛇走近煒彤的身邊查看著，「還活著，不過如果不好好處理，恐怕會很快就死了。」

 

怎麼辦才好呢？

 

沒有猶豫不決，「就這麼決定了，把他帶回去吧！」昌浩猛地站起身回身看著小怪和六合，「能不能夠幫幫我？」請求著。

 

看著昌浩的眼神，兩個神將都難以拒絕。

 

「可是。。。」兩個神將也都猶豫了。

 

「把他安置在一條歸橋下和車之輔待在一起就好了，如果不是他，我現在已經死了。」昌浩懇求著。

 

「就這麼辦吧。」小怪同意了。

 

對方確實沒有惡意，雖然不知道是甚麼原因，不過也確實替自己維護了昌浩的安危，至少要表示一點甚麼才是。

 

第四章(4.13)

 

「辛苦你們了。」昌浩向替自己搬運煒彤回來的騰蛇和六合道謝。

 

兩個神將擺擺手，表示沒甚麼，然後騰蛇又變回了小怪，六合則是一如以往地隱身了。

 

「現在怎麼辦？」小怪看著煒彤問著昌浩。

 

真是奇怪呢。

 

傷口就好像被甚麼燒灼過一樣，已經不再大量流血，是像自己能夠操控火的存在嗎？

 

不過究竟是不是赤狼？

 

小怪有點弄不懂了。

 

因為現在的外貌看起來確實是赤狼沒有錯，不過力量卻如此的微弱，和傳說中的赤狼是如此的不同。

 

就算自己活了那麼長久的時間，說實話並沒有實際看見過赤狼。

 

據說是因為赤狼會隱藏自己的蹤跡、甚至是變成人的模樣在人類之間隱藏自己的氣息生活著。

 

傳說中具備強大力量的赤狼，難道真的只是傳說嗎？

 

小怪抱起前腳這麼想著。

 

「我回去拿點東西再來，小怪幫我看著他，好嗎？」昌浩這麼說。

 

回去拿點止血、治傷的符咒，再拿點吃的東西過來，昌浩在心中盤算著。

 

自己的能力還不像祖父一樣能夠輕鬆地替人治傷。

 

緊急的治療已經做了，現在就靠符咒來幫自己做完剩下的工作吧。

 

「嗯。」小怪點點頭。

 

這個一條歸橋離安倍邸非常的近，晴明年輕的時候也常常讓式神們在橋下暫時落居。

 

現在橋下落居的，是躲在另外一端，帶著害怕表情的、臉大的嚇人，但實際上非常善良的車之輔。

 

一邊發著抖，一邊非常好奇這邊情況的車之輔，用著大大的、在車輪上的眼睛一直偷看著。

 

雖說是偷看，不過因為眼睛過大，所以其實動作非常地明顯，也不能夠算是偷看吧。

 

看見車之輔的動作的小怪在心中這麼想。

 

另外一方面，已經匆匆奔回家中的昌浩攀上圍牆，一如以往的偷偷摸摸地進出安倍邸。

 

「要不要緊？受傷了嗎？」看見昌浩回來的彰子語氣中非常緊張。

 

不明白為什麼彰子會如此緊張的昌浩，隨著彰子的目光看見在自己的狩衣上的血漬時才恍然大悟。

 

第四章(4.14)

 

「不是的，這不是我的血，」昌浩連忙否認著，「有一個妖異受傷了，我把他帶回來的時候沾上的。」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手腳俐落地翻上長廊，然後從櫃子中翻出不少止血與治療的符咒。

 

幸好小怪常常督促自己要做好準備，否則現在就沒有辦法使用了。

 

能夠事先做好的事情，得事先準備好才行。

 

昌浩暗自慶幸著。

 

自己應該要學的法術還有很多，還有應該要知道的各種各樣的知識，總讓人覺得時間不夠使用呢。

 

「那麼他不要緊吧？」緊跟著昌浩進房間，看著昌浩準備著各種符咒的彰子這麼問。

 

「小怪說要趕快治療才行，我把他安置在橋下。」一邊說著一邊又匆匆翻下長廊、翻出安倍邸的圍牆。

 

聽見昌浩匆匆進出的晴明也早就在廊下聽著昌浩與彰子的對話。

 

「還真是不讓人省心。」晴明喃喃自語著，「這次居然還把妖異帶回來了。發生了甚麼事情嗎？六合。」

 

晴明問著不知道甚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六合。

 

沉默的神將很快地把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樣嗎？」晴明沉思著，「確實是應該要替他治療才對。」

 

不明原因袒護了昌浩的、看似是赤狼卻又不像赤狼的妖異。

 

自己對於這些非人的存在抱持著連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情愫。

 

母親是天狐，自己是妖異之子。

 

被人類視為異類，但卻又不是完全非人存在。

 

這樣的矛盾情結，也是讓自己無法和人自在相處的部分原因。

 

最小的末孫也像自己一樣繼承了母親的天狐血脈。

 

已經在他身上覺醒的天狐血脈，對於人類的身體來說，那是太過於強大的力量，卻又只能靠著道反的幫忙才能夠安定下來。

 

最後會怎麼樣呢？

 

這個血脈會延續到甚麼時候？

 

就連自己也無法預料。

 

晴明輕輕地在心中嘆了口氣，然後就繼續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等候著昌浩和總是跟著昌浩的小小白色異形來向自己報告晚上的事情。

 

身後的青龍雖然想讓晴明快點去休息，卻也無法阻止晴明想要等著昌浩安然無恙回來向他報告，而不去休息的身影。

 

第四章(4.15)

 

「那麼就拜託車之輔幫忙照看著了。」昌浩這麼對著車妖說。

 

自己已經為這個救了自己的妖異設下了隱藏氣息的結界－這是從伊勢回來之後，小怪給自己的建議，也包紮好了傷口，貼上了止血與治療的符咒，還留下了一包備用的符咒與彰子給夜巡的自己所準備的果乾當作糧食，這樣就沒有問題了吧。

 

昌浩看著已經蜷曲起身體安靜的休息的煒彤。

 

除了在出雲的大蛇那裡以外，自己還是頭一回這麼近看狼這種生物。

 

就算受傷了，還是很優美的姿態呢。

 

所幸似乎已經沒甚麼危險了。

 

在自己替他包紮傷口的時侯，還睜開眼睛看了自己一眼。

 

而自己告訴他關於備用符咒和果乾的時候，雖然從頭到尾沒開過口，卻也仿佛是聽得懂自己的話一樣，向自己眨眼示意。

 

不過應該是會說話的吧？

 

自己那個時候確實聽見了一個輕柔明亮的聲音從眼前的獸的嘴裡出來。

 

應該是太累了，所以才沒有回答自己吧。

 

昌浩一邊從橋下爬上道路這麼想著。

 

今晚也過了將近一半呢，回去休息一下，早上出門前再來探視一下好了。

 

昌浩這麼打算著。

 

※

 

果然不該衝動地把銀槍從自己的身上拔出來嗎？

 

煒彤沒有移動，只在心中這麼想著。

 

相較於貓魈的毒針，腳上的傷反而嚴重多了。

 

就算是非人的存在，身上的血還是很重要的。

 

流了太多的血，再加上貓魈的毒針的麻痺效果，才會讓自己倒下吧。

 

太過於大意也太過於高估自己了。

 

或許是因為這陣子的獨自流浪，讓自己的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所以有很多細節都無視了。

 

看來這樣還是不行的。

 

果然應該得更加謹慎才行。

 

因為這一次真的再也沒有其他的同伴會守護在自己的身邊照看著自己了。

 

那時候的自己真的甚麼都沒有嗎？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擁有的東西是多麼的珍貴啊。

 

那時候的自己至少還擁有燊弈以及其他的赤狼同伴們，而現在的自己真的甚麼都沒有了。

 

那時候的自己真是不懂得珍惜呢。

 

不懂得把握在自己手中的，等到放開後才知道失去的有多麼珍貴。

 

煒彤在心中笑著自己的當時的天真與愚蠢。

 

第四章(4.16)

 

啊，如果時光可以倒轉，那麼自己肯定會好好珍惜。

 

自己還可以回得去嗎？

 

還可以回到燊弈以及其他同伴們的身邊嗎？

 

這一次，自己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那些自己曾經擁有過，卻不懂得珍惜的東西。

 

煒彤突然想到那個救了自己的人類的孩子。

 

那個人類的孩子，也真的很有趣呢。

 

不因為自己是非人的存在就任自己自生自滅，反而救了自己。

 

自己是沒有預期他會回報的，畢竟救他是為了實現和那個溫柔聲音的承諾。

 

而跟隨在他身邊，原本看似白色小妖卻又變成高挑青年，被另外有著相仿氣息的男子稱做騰蛇的存在。

 

自己想起來了。

 

十二神將。

 

依照人類所創造作為占卜工具的式盤上所取的名字。

 

騰蛇。

 

代表了驚懼的存在，同時也是火將。

 

只是為什麼神將原本的純淨氣息染上了不可抹滅的、深沉的血污？

 

發生了甚麼事情嗎？

 

看上去可大大不妙。

 

純淨的氣息所染上的血污，就像是滴水穿石一樣，正在一寸一寸、一點一點地侵蝕他的心靈。

 

按照血污沾染的情形，早就應該變成了惡魔的存在吧？

 

然而，卻還是維持著正常的神將心智。

 

是因為那個人類的孩子的緣故嗎？

 

煒彤放任自己的心思考著。

 

珍貴的存在嗎？

 

對於擁有著那個白色小妖外貌的神將大人來說，那個人類的孩子是如此珍貴的存在嗎？

 

就算心完全的破碎，也要待在那個孩子身邊的堅強意志。

 

不惜捨棄神將的尊嚴，選擇以那個白色小妖外貌待在那個人類的孩子身邊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嗎？

 

不過為什麼會選擇那樣的外貌呢？

 

不明白呢。

 

或許就算是非人的存在，也會像人類一樣擁有珍貴的、不可取代的存在一樣。

 

就像是赤狼對於伴侶的堅貞以及對於同伴的愛護一樣。

 

因為自己的莽撞，也一定讓他傷心了吧。

 

想到這裡，煒彤勉強睜開自己的眼睛，看著映照在河水中的自己。

 

還在赤狼的異界的時候，兩人常常在那條流經自己和煢舝住處附近的河流旁散步著。

 

那時候兩個人相依偎的剪影，倒映在水面之上，水裡、陸上，有著兩對成雙成對的存在。

 

現在，水裡、陸上都只有孤單的一對了吧。

 

第四章(4.17)

 

在赤狼的異界中，映照出來的是失去了自己，只能和自己的倒影成雙的燊弈；在人界裡，映照出來的是失去了燊弈，只能和自己的倒影成雙的自己。

 

啊，果然那時候太過於莽撞了，然而，再多的後悔卻也對現在的情形無濟於事。

 

要努力活下去才行。

 

即使不是為了自己，即使是為了他，自己也得要這麼做才行。

 

煒彤看著水中的自己的倒影這麼和自己約定著。

 

※

 

「燊弈去哪了？」原本是來看看一直在煒彤所居住的地方發呆的燊弈的情形的焞更問著居住在同一個地方，所以被同伴指定為照看著燊弈情形的煢舝。

 

「似乎已經做出決定了。」煢舝看向自己族群的長老與其他主事者居住的地方，「剛剛才往那裏去。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補充說著。

 

「這樣嗎？」焞更問。「那麼。。。，你覺得做出了甚麼決定呢？」

 

和煒彤同為猼狼的煢舝擔任的也是謀略與協助戰鬥的工作，所以詢問他的意見不會有錯的。

 

煢舝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看來會有不小的異變。」

 

「那麼。。。，」焞更雖想斟酌著說出口的話，不過還是決定要直接開口了，拐彎抹角不是狟狼的作風，「你覺得煒彤能夠平安回來的機率有多大？」

 

煢舝看著焞更，「要我說，如果是其他的種族機率恐怕是微乎其微，不過考慮到煒彤是猼狼的話。猼狼原本就不是戰鬥的主力，雖說力量微弱，但是這些年也學了很多人類的咒法，如果夠幸運的話，如果不亂來的話。。。，最樂觀的情形是或許還可以活著。至少，我是這麼希望的。」

 

「希望嗎？」焞更嘆了口氣，「那麼就表示實際的情形很不樂觀囉。」

 

對於焞更的話，煢舝沒有贊同也沒有反駁，自己確實是這麼希望著的，「就算不是為了他自己，為了燊弈，也會活著回來的吧？」

 

「希望如此。」焞更再度嘆了口氣，就走開了。

 

在燊弈從長老與主事者那裡回來之前，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的等待著。

 

會怎麼樣呢？

 

就連自己也不知道，也無法預期。

 

燊弈是不會放棄煒彤的。

 

擁有無盡的生命的異獸－赤狼，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

 

那麼這樣的執著會讓他做出怎樣的決定呢？

 

真的無法預測，也無法猜想。